他拖着疲惫且略显沉重的步伐,如往常那般,打算前往那熟悉的包子铺买两个素包子充饥。
他那干瘪的腰包瘪瘪塌塌地贴在腰间,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主人的困窘,仅能勉强支撑他购入两个素包子,多一个都不行,更别奢望能换成其他馅料。
对他而言,这两个素包子,是他从血雨腥风的战场上幸存归来后,给自己的一点慰藉,是他在这寒苦世间为数不多的犒赏。
然而今日,他决意给自己添两碗酒,那是最粗劣、最廉价的黄酒,只需三文钱甚至两文钱,便能换来满满一大海碗。
因为他听到了族兄与两个侄子好像死了。
前方有些吵吵嚷嚷。往日这条巷子鲜有人迹,若非得说有什么人,他的记忆中似乎只有那么一对父女。
只是那父女间的关系并不太好罢了,他从能听到那姑娘的哭喊声。
“唉。”
他叹了口气,没娘的孩子真是可怜啊。自己小时候爹娘对自己也是宠爱万分,可是爹娘走了之后,他就感觉到世态炎凉了。虽然族兄和嫂子对自己也是相当好,但毕竟不是自己的爹娘。
他带着满心的好奇与疑惑,向前挪了几步,旋即发现了喧闹的源头。只见那狭小的小院里,乌泱泱地挤满了人,好似一群围聚在腐肉周围的苍蝇。来来往往的尽是些大腹便便的中年人,那凸起的肚腩仿佛装满了世间的油滑与市侩,甚至还有几位须发皆白的老头,浑浊的眼神里透着难以言喻的贪婪与冷漠。
“赌鬼,你还有没有点廉耻之心?赌输了钱,竟妄图拿自己的姑娘翻盘。”
一声呵斥如利箭般穿透人群的嘈杂,可这正义的呼声转瞬就被此起彼伏的报价声无情淹没。
他透过人群的缝隙,使劲地朝前张望,果真是那对父女。那小姑娘看上去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面容虽只是勉强算得上清秀,却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雏菊,在这污浊的环境里显得格格不入。他不禁纳闷,为何如此众多的人将她团团围住?
“十五两!”一个高昂的报价声如惊雷般乍响,相较之前零零散散几两银子的出价,这数字仿若一座沉甸甸的大山,瞬间让人群安静了不少,众人皆屏气凝神,等待着方才报价的男人开口。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浑身透着油腻。这男人的岁数,怕是给他当爹都绰绰有余,可他竟然在此处,妄图用银子买下一个年仅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但是有一个要求。”中年男人那被肥胖挤压得几乎眯成一条缝的眼睛,艰难地转动了两圈,随后抬高了声调,尖声说道,“得经得住打啊,别打一晚上就断了气,你说我找谁喊冤去。”
此语一出,恰似一把火点燃了众人心中那阴暗的笑点,周边的人哄堂大笑,那笑声如夜枭的鸣叫,阴森而刺耳。大部分人或许并非真心想要买下小姑娘,不过是酒足饭饱之后,来此寻找些刺激,把他人的苦难当作一场免费的闹剧。
他目睹这一切,心中仿若被冰霜覆盖,满是悲凉与愤怒。这世道怎会如此凉薄,竟将一个鲜活的少女当作可以随意践踏的玩物。他的拳头下意识地握紧,手背上青筋暴起,好似一条条愤怒的蛟龙,随时准备冲破这黑暗的禁锢。
此刻,那姑娘的父亲,那个赌鬼,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他点头哈腰地对着众人说道:“各位爷放心,我这闺女皮实着呢,抗打抗造。”
说着,大步上前,狠狠地推了姑娘一把。姑娘瘦弱的身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眼神中满是惊恐与无助,恰似一只受伤的小鹿,在猎人的包围圈里瑟瑟发抖。
自己平日守着的都是这种人么。
“这姑娘我要了!”
众人皆惊愕地转过头,齐刷刷地看向他。
中年男人皱起眉头,脸上的横肉拧成一团,不悦地说道:“要人可以,只要价比我高就是了,你在这空口一句话,就要坏了我的好事?。”
中年男人一边说一边从袖口拿出一块银锭,“你瞧好了,我拿的出十五两银子,你能拿出更高的价格吗?”
他冷冷地凝视着中年男人,目光如冰刀般锋利,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姑娘我要了,七两银子。”
赌鬼一听,立刻跳了起来:“不行,七两太少了,这姑娘怎么也值十五两。这可是卖姑娘,卖姑娘啊!”
“你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当货物,还有脸讨价还价?”
“去你的吧,她是老子生的,老子养了她这么多年,花了这么多银子,而今我想要回回本还不成了?”
他看见少女的眼睛明显的黯淡了下去。
众人纷纷迎合着赌鬼,如果今日这姑娘卖不出去,他们的热闹估计是看不够了的。
他缓缓地从怀中掏出那仅有的七两银子,那银子带着他的体温,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他用力将银子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就七两,多一分没有。”
和七两银子一同落地的是他的刀,刀身架在赌鬼的脖颈之上。
“你瞧好了,七两够不够!”
“好好好,我卖还不成吗。”
他猛的从角落扯过少女的手。
少女的手腕如此纤细,他只是轻轻一握,便能感觉到少女突出的腕骨。
“买不起别的什么,你先将就一口吧。”
他把包子递给了少女,他决定今天不买酒喝了,今后生活多了一个人,他要省下每一文钱的。
“你要娶我做媳妇吗?”
他有些恍惚了。他突然想起了小的时候娘和他说的话。
“我们北君将来一定能寻个好媳妇的。”
男人的眼睛缓缓睁开,原来从一开始自己就喜欢上她了啊。
只不过在最年轻的时候他根本不好意思和小姑娘说这些话。
“娘,我真的寻了个好媳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