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钦看肖指导吃瘪，苦中作乐地笑了，咬着牙撑过去那两下，身体上轻松了不少。
“行了，起来活动一下看看。”队医拍拍他的后背，转身走到后面洗了个手。
楚钦爬起来，按着那一块活动肩膀，扭头对上肖指导担忧的目光，赶紧笑着说：“您手法真好，刚才还有点酸痛呢，现在已经好很多了，还能再拿拍子抡两场。”
肖指导松了口气，给队医竖起大拇指，夸赞道：“还得是你啊，下次还来找你。”
“滚滚滚，我宁愿让你们一次都别来。”队医轰驴似的推搡着肖指导，让他出去。
大头笑着拉好外套拉链，坐在床上穿好鞋，脚踩在地上蹦哒两下，感觉没啥毛病，跟队医拜拜跑出去找肖指导了。
“走吧，去吃饭。”肖指导拉着楚钦的小白箱，带着傻乐的孩子去餐厅吃饭。
楚钦跟在后面，路过一家咖啡小店，突然眼前一亮，拽住肖指导，“我看见邱哥了。”
肖指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邱指导正站在咖啡店门口跟店员比划，旁边的莎莎一脸没眼看的表情。
“走，看看他俩买啥呢。”肖指导带着楚钦走过去，隔老远就听见邱指导的声音，“这个，one杯，这个，cold，how much？”
莎莎捂着脸侧过身不去看他，肖指导跟楚钦憋着笑，从邱指导身后凑过去，看看他指什么呢。
莎莎像是看到了救星，求救地目光投向肖指导，肖指导低着头看单子，问邱指导：“你要喝什么呢，老远就看见你在这比划。”
邱指导指着一杯咖啡，转头看见师父，惊喜地说：“买卡布奇诺呢，要冰的。”
肖指导一边嫌弃，一边给店员翻译，“two iced cappuccinos,how much?”
“oK，Eight euros.”店员热情回应。
邱指导疑惑地看向肖指导，指了指楚钦跟莎莎，“他们明天还有比赛，不让他们喝这些。”
肖指指了指自己，“他们不能喝，我不能喝吗？”
邱指导默默闭上嘴巴，掏钱包拿了张现金递给店员，等他找钱。
师徒俩在这拌嘴，莎莎拉着楚钦，坐到店门口摆出来的位置上，无奈地道：“刚吃完饭，非要喝咖啡，也不知道那咖啡怎么就这么好喝。”
楚钦冲肖指的背影扬了扬下巴，小声道：“这还有个跟着蹭喝的，说好带我去吃饭呢，自己先点上喝的了。”
“唉。”楚钦、莎莎默契地叹了口气，到底是谁在带孩子啊。
“我还是想要个闺女。”楚钦托着下巴，突然冒出来一句。
莎莎眼睛瞪得溜圆，舌头像被烫到一样，说的乱七八糟：“呸呸呸，什么玩意儿，什么闺女，要谁闺女？！”
楚钦认真地注视着莎莎，眼神缱绻，温柔笑道：“你闺女啊，你跟我的闺女。”
莎莎脸颊刷的一下红透了，王楚钦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期待，“当然，儿子也行，我不挑的……”
“谁，谁说要生了！你想屁吃呢！明天还有比赛呢，你脑袋里都想的什么啊！！！”莎莎脸红的快要炸了，直接起身转过身拍着自己的脸不去看他，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幸福美满的婚后生活。
肖指跟邱指拿着咖啡走过来，上来就调侃道：“呦，闹别扭了？”
楚钦站起身，笑道：“闹什么别扭，我俩怎么可能闹别扭。”
莎莎也转过身，脸色已经恢复平常的白皙，语气僵硬道：“借他十个胆儿，他也不敢跟我闹啊。”
“是是是，谁让你是老大呢，场上场下都听你的。”楚钦笑眯眯地应承，临了还不忘加一句：“连选边都得听你的，你说red，我都不敢报bule。”
莎莎踢了他一脚，翻了个白眼，怒道：“那明明是你喜欢红色！怎么就变成我说的了！”
“哈哈哈哈，你俩现在怎么连这个都能争起来，我跟头头去吃饭，你俩呢？”肖指导闷头喝了口咖啡，笑呵呵地打断两个小孩“吵架”。
莎莎看向邱指导，邱指导手指向中国楼的方向，“我俩回去复盘比赛，你们吃完饭过来一起？”
肖指导点点头，“好，我们吃快点，争取赶上你们的进度。”
邱指导斜眼瞥了莎莎一眼，意味不明地说：“无所谓，反正某人也会帮搭档做笔记。”
楚钦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尴尬，莎莎摸摸鼻头，脑袋转向一边不吭声。
肖指导笑笑，给楚钦使了个眼色，“行了，走吧，赶紧吃完赶紧复盘，让你搭档少帮你记两笔。”
去餐厅的路上，楚钦还试图解释，“肖指，我说句认真的啊，我觉得莎莎很多时候比我思路清晰，她帮我复盘的笔记，有些点我自己都没意识到。”
“嗯，你属于努力跟天赋六四开，妞妞属于努力跟天赋四六开，女队能出妞妞这样一个天才，我都羡慕。”肖指导认可地道。
楚钦一脸得意，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哈，天才不会永远属于女队，但永远属于我，您要不然羡慕羡慕我呢，我做过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在爱情上勇敢了一次！”
“你可低调点吧，少拉仇恨。”肖指导白了他一眼，似是无意地问道：“听说你最近跟继科有联系？”
楚钦笑容僵在脸上，心脏一跳，抿着嘴想了半天，才试探性回道：“听谁说的？”
肖指导转头看着他，眼神像看傻子一样，“继科啊，不然还能听谁说？”
楚钦这才松了口气，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昂，有些东西请教了一下科哥，就简单聊了两句。”
“我就知道，什么坏毛病都跟他学，以后再不认真听我说话，坐场外我也不说了，你自己想办法吧。”肖指内心有些崩溃，最爱的徒弟跟最小的徒弟没一个让人省心的，俩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聊到一块了。
爱徒把跟幺儿的聊天记录截图发给他之后，还嘚瑟地发过来一个语音：
“肖爸，虽然我不能在您身边气您了，但我把这种精神发扬了下去，希望您能在退休之前，再带出来一个大满贯，爱您～”
肖指导想到当时聊天的场景，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这辈子都跟刺头们都分不开了。
楚钦在旁边小声嘟囔，“科哥不也不听吗，你都没这么说他。”
肖指导掐着他的后脖颈，凉凉地道：“你就听他吹吧，他哪句关键的不听了？”
“啊？”楚钦大脑有几秒钟宕机，肖指哼笑一声，撒开掐着他的手道：“他十句听一句是因为我说的有用的就那么一句，我要是说的都是关键信息，他一个字都不带落的，你十句听一句听了个什么？就听我骂你了是不是？”
楚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觉得打的其实还行，就走了会儿神。”
“嗯，的确还可以，该认可还是要认可的。”肖指没有反驳，而是鼓励道：“明天继续努力，越往后打越艰难，精神上要始终保持紧绷的状态，那口气千万不能松了。”
楚钦郑重回道：“嗯，四年都坚持下来了，最后这几天，我俩也一定能坚持下来。”
到餐厅紧赶慢赶吃完饭，回宿舍一起复盘，莎莎靠在沙发上，转着手里的笔，抬头看墙上的投影。笔记本搭在翘起的二郎腿膝盖上，时不时就要暂停，落笔在本子上记点东西。
楚钦敲门，邱指导过去帮忙开门，侧身让他跟肖指导进来。
“复盘到哪了？”楚钦坐到莎莎旁边，偏头看她的笔记。
莎莎拿笔的手往投影上一指，“第二局刚结束，该第三局了。”
“厉害！”楚钦马上给她点赞，活虽然一点没干，但情绪价值十分到位。
肖指拉了个凳子，坐到他俩旁边，提醒道：“粗略复盘一下就行，重点放在你们下一场对手的身上。”
“好。”莎莎、楚钦异口同声道。
——
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楚钦、莎莎成功杀到决赛，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走进了决赛赛场。
“blue or red?”裁判问完，楚钦习惯性看向莎莎，莎莎一如既往没有说话，只是冲他点头。
楚钦看向裁判，道：“red.”
挑边、选接发，流程过完后再去打热身球的几步路上，楚钦挨着莎莎很近，他拎起衣领遮挡着嘴，小声道：“莎莎，我们的最后一局混双，加油！”
莎莎点头的幅度很小，背对着摄像头，回应道：“加油，未来的大赛限定组合搭档。”
楚钦嘴角微微一扬，拿起拍子，跟莎莎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定。
当最后一球落地，楚钦跟莎莎吼出了压抑了四年的情绪，东奥丢掉的那枚金牌，终于在这次的巴黎奥运会，重新回到了中国队手里。
东京的风吹到巴黎，在这一刻，吹掉了两人身上所有的负担和枷锁，他们面向看台高举手臂。枣姐笑着抹掉眼泪，跟所有人一起奋力鼓掌，恭喜中国队夺回混双金牌。
楚钦、莎莎拿着五星红旗绕着四面看台，向全世界展示着中国队的胜利，他们向祖国交出了一份满分答卷，没有辜负任何人对他们的期待。
面向中国队所在区域看台的时候，楚钦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莫名的心慌涌向四肢百骸，在对上肖指拿着拍子望向他复杂的眼神时，呼吸猛地一滞，手指颤抖着紧紧攥住旗帜边缘。
莎莎反应极快，几乎立刻拉住王楚钦，从他手里把旗抢过来拿好，小声道：“楚钦，别慌！我们一起过去，我来收旗，你什么都不需要管，跟我走，好不好？”
楚钦手脚有些麻木，但他能听到莎莎的声音，他看着莎莎，绝望和迷茫的眼神狠狠地刺穿了莎莎的心脏，她鼻头一酸，强行压下自己的情绪，眼神坚毅，不容拒绝地冲楚钦点头，“跟我走，别冲动。”
莎莎顾不得什么避嫌不避嫌了，攥住楚钦的手腕，拉着他走到场边，肖指举着拍子递给楚钦，“刚才记者一窝蜂闯进来，把拍子踩断了。”
“谁让他们进来的！我要举报！！”楚钦突然爆发的一声怒吼吓坏了周围人，见他还要上前，肖指导一把拉住他，两只手握住他的手臂，“冷静！不要冲动，会禁赛的！”
楚钦瞅向肖指导，眼眶红了一片，泪水在里面打转，肖指导不忍心再看，把他推到莎莎身边，“看住他，后面还有比赛，我去交涉一下，一会儿带他先回去。”
莎莎一手拉住楚钦，冲肖指导点头，然后心疼地捏了捏楚钦的手臂，她很想把人抱在怀里，这个时候楚钦一定需要一个拥抱。
莎莎想着都快急哭了，可她还不能哭，要是她都哭了，楚钦一定会更难受。
莎莎只能无力地安慰，“头哥，没事，我们回去就把飚儿修好，给他放在家里纪念，这是你的勋章，我们还有副拍，我们回去练副拍，我陪你练，练到多晚都行。”
“为什么一定要踩断我的拍子呢？”楚钦冷漠地低喃一句，莎莎一愣，抬头看向楚钦的表情，迷茫、痛苦，还有一丝不解。
“哥哥，我会陪着你的。”莎莎轻声安抚，她用力握住楚钦的手臂，试图通过这种方式给他一些力量和依靠。
肖指导带着拍子跟人交涉回来，吩咐莎莎：“带他先回去，别让他待在这。”
“好。”莎莎巴不得赶紧走，拽着楚钦就往场外走，镜头之外有记者举着话筒想要靠近，楚钦还没说话，莎莎想杀人的眼神已经刺过去了，不耐烦地骂了句：“滚，谁让你们进来的？！”
骂完记者，莎莎拉着楚钦加快步伐往外走，一步都没有停。她现在迫切地要把楚钦带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地给他一个拥抱，更迫切地想告诉哥哥，即使是场下，她也可以成为那个被哥哥依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