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紫斩魑是怎么猜测出陈海灯在那片洞窟群活动过的。
理由很简单。
那时他们攀上旋梯,去往塔顶的时候,陈海灯走在前面,在后方的紫斩魑曾有心注意到他穿着鞋的鞋底。
鞋底印着的土质主要混杂了两种。
深红色与灰棕色。
桃湾岛上的土质大都为砖红壤土,风化淋溶作用强烈,土质深厚,质地黏重。
然而陈海灯种植作物所用的土质,却是一种石灰质土壤,灰棕色、富含碳酸钙,即含有丰富的钙镁离子,他种的那些作物恰好又是喜钙作物。
为了验证这一点,他悄悄拿走一部分土壤,用手指刺激喉咙进行自我催吐,将吐出来的胃酸与土壤发生反应,果然产生了气泡。
而岛上与这类型土壤相贴合的,只有岩溶洞窟里的岩溶土壤,那里的基岩主要为碳酸钙或富含碳酸钙,土壤相应的也富含钙质。
最重要的一点,紫斩魑并不相信陈海灯一个人能杀死那些官员,何况他已是不惑之年,难以与四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对抗,而且其中有一人还持着枪。
所以他另有帮手,而且生活在某一片不为人知的地方。
因此,他派楚若之和温婉婷到那片区域去,寻找尸体是一方面,找到另一个帮凶也是一方面。
正好与陈海灯被他主动引诱到洞窟那边对应上了。
如果他们相遇,陈海灯也许会被抓捕,那么就这样算吧。
如果没有相遇,而且雾号响起之后,陈海灯会意识到他骗了自己,能够前往灯塔,过来见他。
“让你亲口承认,并去指认罪证......”紫斩魑轻声说,“因自首而减轻罪罚,这是我能够做的,尽力做的,最佳的解决方案了。”
他向陈海灯提出想要了解守塔人生活,这其实是发自真心的。
一天短暂的相处下来,这位守塔人身上所具有的品质,确实是深深地打动到了他。
他是执法者,无论如何,一定要将罪犯绳之以法,不可能说海天门要拆了灯塔,为了这件事陈海灯因此杀了四个人,然后紫斩魑同情他的犯罪动机,跑去『海天门』那边申诉。
这不扯淡么?
他一直想拯救苦难中的人们。
他认为世界很美好,但同时也很残忍。
一些人生来就被装上了悲惨命运的枷锁,明明过得很不如意,可世界仍然对他们刀刃相向,刀锋划过,留下的是近乎永恒的痛楚。
世界以痛吻你,你虽然恨它,但面对这畸形的爱,你会暴怒奋起在它脸上抽几个耳光么?
因为还得生活!前提是你仍想活下去,这是你赖以生存的地方,难不成你要对付它?
基于此理,紫斩魑想要拯救他们,就必须让他们放下仇恨。
虽说痛让我们震颤,但不是还有爱么?
它使我们酣欢!
从登上这座岛屿的那天起,他想到了以这种方式解决事情。
只希望陈海灯能明白他的用心良苦。
远处开始出现一道泛着光束、渐行渐近的身影。
紫斩魑将电雾号关闭,缓缓动身从灯塔下到地面。
陈海灯缓缓来到他面前,他们劈面相视,惘然无言。
像是分手的前任通知你想要见上一面,当你们面对面地对视,即使心中波澜壮阔,一表面上却是无话可说。
回得去么?
回不去了。
“什么时候开始算计我的?”陈海灯面无表情。
“第一次见面。”紫斩魑实话实说,“那时我故意引出尸体的话题,你说经常有船只翻倒,搜查队过来寻尸。但据我所知,大陆并没有派遣搜查队,这些死去的人在他们看来完全就是自作自受,所以完全不理不睬。”
“呵......”他冷笑一声。
“收集那些尸体,是另有用处吧?”紫斩魑追问。
“你觉得的呢?”陈海灯反问。
“带我去那边。”紫斩魑掩面,“去见你的同伙,还有那些尸体或骨头的位置。”
“真是令人心痛......”他长吁短叹,右手偷偷伸向腰间,“我天真的以为你能理解我。”
“不要试图反抗。”紫斩魑淡淡地说,“这是我留给你最后的情面。”
他双眼染上青芒,陈海灯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席卷一身,腰间暗藏着的那把手枪被无情吹飞。
紫斩魑接住飞来的手枪,随意地揣进兜里,“最后一次,我不想用枪逼你走,带路吧。”
“嚯......玩弄我,还装什么好人?”陈海灯嗤笑,端着探照灯,转身起步。
紫斩魑紧紧跟在他身后。
一路上,陈海灯似乎怀着天大的怨气,怒火全都殃及到了那些乱石杂草。
紫斩魑则低眉垂眼,不去看周围,也不去看陈海灯,自顾自的地想着心事 。
之后将罪证和陈海灯一起转交给『海天门』,桃湾岛一案也就彻底解决了。
可惜了那座灯塔,守塔人不在,它也将面临着被拆除的命运。
“回去和那边的人沟通一下,看是否能不拆除灯塔的同时装设基站。”他心想。
信号基站的选址要定在高处,所以他们才欲把灯塔拆掉换上基站。
紫斩魑试想另外在海上搭设一座高台不就行了么?
如果可以,那就是成本问题,这方面他倒是可以想办法解决。
陈海灯带着他走出森林,迎面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山路。
“顺着这条山道走个几百米,会看到一个洞口,那是通往里面的入口。”陈海灯冷冷地说。
“有暗道么?”紫斩魑说。
“没有。”
“好。继续带路,我可没说让你停下。”
“......”
陈海灯闷声地继续往前走,紫斩魑依旧紧跟着他。
若之和婉婷想必正在洞窟内部探查,不知道他们的进展如何。
和楚若之上演的那场以假乱真的战斗里,为了达到预想中计划的效果,他在一定程度上留有余地。
即使这样楚若之的实力他还是很认可的。
看来寒大组长麾下的组员都不是泛泛之辈。
想起寒雨凝,紫斩魑嘴角上扬。
她倒是真的能耐住寂寞,一直待在游艇里。
他们来到坡顶,紫斩魑发现陈海灯手里拿着的探照灯倏地间歇性地闪烁,忽明忽暗。
“没电了?”紫斩魑瞥了他一眼。
“嗯......”陈海灯回答。
紫斩魑挠挠头,没有灯光了之后咋看路,总不能再返回去充电吧?
不对劲......
有些不对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