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气氛未曾凝滞多久,以姚军老妥协式地夹起一筷子胡萝卜收尾。
“嗯,味道还可以,但药是药,菜是菜,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怎么能混为一谈。”
姚名成仍旧默不作声,埋头吃着碗里羊肉和胡萝卜。
“这萝卜很鲜啊!羊肉也好吃,等我喝点汤试试。”王芳吃了口紫云萝,赞不绝口道。
“嗯!鲜,名成买回来的胡萝卜炖羊肉多好吃,你还怪他。”
“我没有怪他,我是让他以后……”
姚军老还想说清自己意思,却遭到王芳无情打断,“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吃这一回药也出不了什么事。”
在场四人随即陷入短暂沉默无言。
“易清,你觉得这胡萝卜炖羊肉好吃吗?还有这海草,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王芳接连喝了几大口萝卜汤,站起身想用汤匙给李易清舀点羊肉和汤,“碗给我,我多给你舀点羊肉。”
“好吃,没事嬢嬢,我自己来就行。”
“诶,你都叫我嬢嬢了,我们跟亲母女还有什么区别,让我来。”
王芳说话间眉毛一皱,故作生气模样夺来李易清手中陶碗,用汤匙往里面舀了好几大勺羊肉汤。
嬢嬢何意?寻常人家称呼女性长辈的俗语,又可用来代指母亲。
李易清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才想到用嬢嬢来称呼王芳,既不显生分,又能给未来正式过门后的称呼留有余地。
然而对王芳来说,嬢嬢二字,就等同于在叫她娘。
这是李易清对她这个未来婆婆的认可。
既然如此,她岂能让李易清失望,不做好她身为第二个母亲的本分。
“谢谢嬢嬢关心,不过再舀我真吃不下了。”李易清内心感动之余,还有些为难说道。
短短两秒钟时间,她的碗里就已多出将近半碗羊肉汤,再加上碗内原本有的小半碗白粥,几乎要堆成一座小山。
“好了娘,你不提前问问她饭量,就给她舀这么多,她怎么吃的完。”
“吃不完怎么了,易清她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完的你帮她吃了不就行。”王芳瞪了眼自家傻儿子道。
“易清,你再吃点炒矮黄菜,这个味道也不错。”
面对王芳如此热情的款待,李易清颇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尽力去吃,不留剩菜。
无奈她饭量就这么多,吃到最后还是剩下小半碗粥和菜,王芳也真就如她一开始说的那样,让姚名成负责解决。
“别……他怎么能吃……”
见王芳说的话是认真的,李易清连忙将姚名成身前陶碗拿回来,“我再吃点吧。”
“没事,你吃的饭跟他吃的饭有什么区别,他难道还会嫌弃你?”
王芳说这话的时候看向姚名成,似是在用眼神询问他。
“不嫌弃,你吃不下就别吃了,我来吃吧,我爹他也经常吃我娘吃不完的饭。”
话落,姚名成端起李易清的碗,三两口便将其中残粥剩菜全部扒拉进口,看的李易清俏脸羞红不已。
不光是嫌不嫌弃的问题,关键是沾有她口水的筷子碰过这些粥和菜,姚名成又……
这岂不是让他间接吃自己口水。
其实她此番害羞完全没必要,大家都用筷子夹菜吃,间接吃到他人口水实属正常。
只不过姚名成此刻吃到的口水多些罢了。
“吃完饭,易清你是想在院子里散会儿步消消食,还是直接洗漱歇息?”
这将直接决定王芳接下来首先要干的事情,是先去洗好碗筷,还是先替李易清烧好热水供她洗脸。
“嬢嬢我散会儿步再歇息,您忙您的。”
现如今李易清已经对自己这位未来婆婆有了个基本认知,心中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
故而她没有多此一言,说要帮忙洗碗。
院外万里夜空,并无半点云雾星芒存在,李易清独自散了会儿步后,坐在石凳上。
“我们岳县地方小,晚上没有夜市开放,是不是很无聊。”
李易清扭头看到姚名成坐在自己身旁,语气平淡道:“没有,我以前在冷灵府,晚上也很少出门去看夜市。”
“怎么了,感觉今天你和我爹都怪怪的,你也有什么心事吗?”
姚名成感到颇为不理解,虽然看不出她身上有什么明显变化,但直觉告诉他……
李易清从看戏时候开始,一直到回家,到现在,情绪始终有点不对劲的样子,给他的感觉像是处于某种淡淡忧伤状态。
“我没有什么心事,你想多了。”
似乎每一个心里藏事的人,都喜欢仰头望天,李易清此刻也不例外。
“我不信,刚刚你在这坐着,一直抬头看天,肯定是有心事。”姚名成坚信他的判断,想要问出李易清心中忧伤。
从而开导她走出这种不开心的状态。
“真的没有什么心事,我去洗漱歇息了,明早我跟你一起去文庙。”
李易清却是起身离开,留姚名成一人独自在院内风中零落,“哎!干什么啊,有什么事情不能说出来的。”
仰头望着那片月明星隐的单调夜空,姚名成完全搞不懂二人到底在干什么。
依旧一夜无话,翌日清晨,姚军老早早地便出了门。
王芳问他,他也只是简单回句“有事”。
县学文庙大成殿内,姚名成同李易清两人各自端坐在书桌前,接受范正源教诲。
“刚刚听易清说,你对《昭明文选》感兴趣。那好,我今日便从文选开始给你讲起,你那日问我的大道究竟为何物。”
范正源昂首立于孔圣人塑像下方,翻开手中薄本第一页。
“以这甘泉赋为例,孝成帝时,客有荐雄文似相如者,上方郊祀甘泉泰畤、汾阴后土,以求继嗣,召雄待诏承明之庭……”
在姚名成极度震惊不解的目光中,范正源仍在继续诵读此篇甘泉赋。
与此同时,位于他身后凭空生出的微型宫殿,园林虚影也在不断凝实,向外延伸扩展着,径直穿过文庙两边墙壁。
直至范正源口中朗诵声停,宫殿虚影前那众多小黑点方才停止增生。
姚名成耳边隐有钟鸣雷落之音响起。
真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出口的震撼感,使他愣在座位上许久未曾缓过神来。
“赤心通明,橙心显照,黄心辉映……小姑父你难道已经触摸到凝意门槛了吗?竟然能诵出声音。”
坐在一旁的李易清同样感到极为惊讶,据她所知,普通黄心境是无法幻化出声音的。
可她方才分明也听见了金钟鸣响,天雷落下的声音,还有这甘泉宫前……怎会有如此多的人影存在?
昔者旧汉天子举办祭祀仪式,哪还用的上军队在甘泉宫前严阵以待。
“不过是借助此方文庙中先圣诸贤的力量罢了,光靠我自己怎么可能幻化出声音,还有这军队,也是承蒙子房先生庇佑。”
范正源挥手散去身后万千虚影,重新看向旁边早已懵逼的姚名成。
“此等儒道,可否解你之大道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