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乾和太仆寺的一众人本就是来蹭饭的，谁曾想还有意外收获。
而林志平的死，更不在陈乾的意料之中。
他本意是借林治平敲山震虎，好给那个没有出现的光禄寺卿一点颜色瞧瞧。
谁知这些小官的求生欲实在旺盛，在典军先斩后奏之权的威慑下，不仅全部都交代了，还把林志平平时贪污受贿的证据给坐实了，甚至刚好抓个正着。
但要陈乾说，就林志平犯的那些事儿，相比北凉城的文武百官来说，应该是不值一提的。
他贪污，他克扣，但他没贪王府的东西，也没克扣但东西，错就错在他被典军撞见，抓个正着，赵虎不砍就是失职。
但这一砍，线索就断了。
陈乾真正要办的，是光禄寺寺卿。
现在虽然还能接着往下查，但这位寺卿大人只要把脏水全都泼到已经死了的林志平身上就好了。
死无对证，能怎么办？
所以陈乾选择在死了人之后，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该用膳用膳，他们来着就是为了蹭饭的啊。
但这种行为在旁人眼里却是魂都要吓没了，这是哪来的瘟神啊，刚死了人，不说地上的血还没清理干净，就是那林志平的脑袋还睁着眼睛，死不瞑目啊这是，他竟然还有心情用膳？
可事已至此，下面的小官哪敢忤逆，赶紧将林志平的尸首抬走，又来人将地板清理干净。
堂上摆开六张案几，陈乾直接赵虎王其泽等人落座。
不过林志平的死，让他们清醒了不少。
之前是觉着光禄寺克扣他们的吃食，他们来讨要还能是死罪不成？
就是死罪，脑袋掉了也不过碗大个疤，可等见到真的脑袋掉下来之后，他们跟着陈乾来的那一股热血就凉了。
现在死了一个少卿，篓子捅大了，而陈乾还招呼他们入座用膳现在还是用膳的时候吗？
但此时陈乾和赵虎在他们眼里就是瘟神，他们也不敢不应。
太仆寺一众人忐忑落座，膳房的伙计也忐忑地把各类菜肴端上桌。
时间紧急，不可能现炒先做，这些都是膳房里没有配送出去的，但也比酒楼里的饭菜高出一个档次。
不知是谁授意，可能是生怕怠慢了陈乾等人，还命膳房伙计架了古董羹。
这古董羹实际上就是火锅，但此时还不叫火锅，而是因失误投入沸水中发出的“咕咚”声得名古董羹。
陈乾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还没吃过这种，如今自然也觉得新奇，他可是吃火锅的行家，什么食材配什么底料，放入的先后顺序，都会影响最后的口感。
但其他人可没陈乾这样的闲情雅致，饶是太仆寺的一众人，也觉得心惊胆战，倒显得陈乾一个人独乐乐了。
“吃啊，都愣着干什么？”陈乾招呼着，“吃了这顿还有得忙嘞，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吃上光禄寺的饭了，真香啊！”
王其泽等人听了，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们真是来蹭饭的，结果出了这档子事，如今该盘算着如何活命了。
但陈乾可没这么想。
今天这事闹大了，已经收不了场了，所以干脆就别收了，往大了闹吧。
勉强填饱肚子过后，陈乾放下筷子
“过去多久了？”
“半…快半个时辰了，大人。”
一旁的王其泽赶紧回道，不过他此时已经满头大汗了，心里更是忐忑无比，不知该如何是好。
“半个时辰，”陈乾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脸色直接就沉了下去，“你们的寺卿还没到吗？”
这话显然是问外面那一群光禄寺的小官，陈乾等人用膳时，他们就候在门外。
陈乾特意给足了他们通风报信的时间，所以这位光禄寺卿肯定是不会来的，收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应该去把该跑的关系跑了，看看还有没有一线生机。
而王其泽等人见陈乾发话，也赶紧将筷子放下。
不管他们有没有吃饱，既然陈乾吃饱了，那他们就该吃饱了。
一息、两息、三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但那些小官却没人应声。
“既然没人吭声，那就从上往下查吧，”陈乾戏谑地看着众人，“在光禄寺当差，油水应该不少吧？”
此话一出，那些人纷纷慌了神。
别看他们刚才举报林志平和光禄寺卿时一个个无比积极，但陈乾这话于他们而言，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
光禄寺这个地方，几乎每天都涉及到采买、配送、车马、劳工费等等。
里面的油水多腻人，这抠一点，那挖一点，就足够盆满钵满了。
如今陈乾要查，可没多少人经得住查。
“没人吭声了？”陈乾看着那些人，“不如这样，还是老规矩，谁先举报，谁就立功，如何？”
陈乾话音刚落，底下一众小官就开始迫不及待起来。
“我…我要举报，大人，我举报……”
“大人我也要举报！”
“我！我！他们都是诬陷！我是真的，大人！”
陈乾懒得听他们瞎扯，这些人为了活命，肯定真真假假，他一个外人哪辨的清楚。
“王寺丞，你来记录。”
把这脏活交给王其泽之后，陈乾便慢慢悠悠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着，这里与外面隔着一道屏风。
王其泽受宠若惊，又赶紧招呼其他主簿与录事找来笔墨纸砚，把这些小官们举报的内容一一记录下来。
这算是老本行了，但在太仆寺清闲得久了，写字的手都已经有些生疏了。
陈乾这边也没闲着，他躲在屏风后面大喘气。
这场面还是有些太刺激了，他是一点都不能露怯，好不容易镇住场子，得赶集趁热打铁，把事弄得越大越好，真等光禄寺卿或者其他有权有势的人来了，他还真不一定能压住。
赵虎发觉陈乾的不对劲，赶紧侧身来问。
“大人，您…没事吧？”
“我没事。”
陈乾摇摇头，但他正好需要赵虎办事，便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你先去一趟光禄寺卿的府衙，看看是否有异动，”陈乾交代道，“若是已经有官兵在了，你就回来，若是安静异常，你就回王府，将此时禀告给王爷。”
前半句，赵虎听懂了，但后面他不禁疑惑起来。
“大人，我…该怎么跟王爷禀告？”
“你就说……”陈乾想了想，“你就说我捅了贪官的老窝，正在光禄寺大杀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