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九走近青云台半山腰,就遇到了第一道防线,一声喝问:站住,是谁?
他站定了,搜索了一下声音,是从树上传来的,于是,他抬头答道:我,夜九。
口令。
日月星辰,青云之上。这是夜九给他们规定的口令。
一个黑影从树上滑溜下来,跑到夜九身边:真的是你啊,老大,你的伤都养好了呀。
夜九笑笑,说:我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的老大了?这么晚,挺机灵的,不错。
得了夜九的肯定,这哨卫十分开心,他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在背后都叫你老大呢。
说完,哨卫将手伸进口中,吹出两声夜枭叫声,从四面八方的树上,一会儿就下来了7、8个人,看来,精锐的布置挺仔细、周密的。
夜九对大家道了声辛苦,众人见夜九已经恢复,也都十分高兴。
回到山洞,精锐正在洞口张望,见是夜九回来了,又惊又喜:怎么是你?刚才两路游哨来报,说是山腰哨位听见动静,但没有发出警示,不知情况,我正说要不要下去看看呢,原来是你回来了。
夜九见精锐如此缜密和认真,心里十分地妥贴,对他说:辛苦了,我赶回来,是伤好了, 也挂念着大家,不回来,真的是天天日思夜想。
两人说了会儿话,精锐把山上山下的兵力和火器部署重新讲了一遍,夜九觉得没啥问题,两人这才回到洞内,在火坑边铺开褥子,睡起觉来。
从小,夜九就习惯了在火塘边,听着柴火的噼哩啪啦声入睡,就像是一首永远都听不厌的摇篮曲。
今夜,刚经过娃娃园的惊心动魄,现在,重又回到熟悉的地方,夜九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他又看到了那片鲜花盛开的山坡,看到了那条一直不停流淌的小溪,看到了溪边的那个女人。
她的长发还是一直不变的乌黑,那身黑色的长袍罩在修长的身体上,随风飘拂,而长袍上的金色符文,则在不时地变幻着位置,在长袍上游走着。
夜九仔细地凝神,看清了那女人下巴上的黑痣,这就是在梦里,或者在幻境里多次出现过的,她曾经说自己是夜九的妈妈,不过那只是在梦里 。
夜九想知道现在是不是也在梦里,他用手掐了掐自己的腿,痛得小叫了一声,那女人含笑款款地朝自己走了过来。
夜九抬起右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因为女人走得越近,他的眼睛就被长袍上那些符文跳动的光芒刺得更痛。
但那女人仍然不断地往前,夜九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挪动自己的脚,他糊涂了,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梦外。
这时,那女人走到了夜九身前,伸手似要触摸他脸颊,夜九内心的恐惧与纠结达到了顶点,他不由得转动了颈项,躲开了那只瘦而苍白的手。
那女人也不恼怒,只是歪了歪头,齿间吐出充满寒意的几个字:怎么,不许妈妈摸摸你吗?
你不是我的母亲。夜九脱口而出,在他心中,早已把猫姝视作了母亲。
那女人冷森森地一笑,说:你认那个只会种菜养花的女人为妈了?真好笑,是我给了你生命,她只是一块地,帮我生下你来。
夜九大声否认道:不,她是我的母亲,是你害她中毒,让她痛苦了半生。
半生?哼,她自己说给你的?不过是十几天而已,她可是天界的仙,这半生,她可真是茶得可以。
夜九不想再听下去,大声吼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离我远点。
那女人微微冷笑道:远不了,儿子,你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啊,如果你能和干宝一起合作,那米镇,早就是我们鬼界的了,你在做些什么倒霉事啊?还把你外爷打成重伤,非要我出面来找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夜九一听她提到血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狂吼道:你也告诉他,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是鬼界的,不是,不是,永远不是!
这吼叫声中,那女人脸上突然起了变化,五官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迅速扭曲、变形,化作一片空虚。
接着,她的身体也如烟雾般渐渐消散,没有一点声响,刹那间,就只留下夜九在原地,呆立着,望着那片空荡荡的黑暗,心中满是惊惶。
这时,精锐摇醒了夜九,说:你怎么了?做了吧?你看你又吼又蹬的,吓人。
夜九睁开眼,满头满脸的汗珠,这个梦境,像一把沉重的枷锁,压在夜九心头。他隐隐感觉到,这绝非普通的梦,而是一个可怕的预示。
鬼界,向来睚眦必报,之前他与鬼界的纠葛,怕是要引来了更为猛烈的报复。黑暗中,似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一场风暴,即将在这片天地间掀起惊涛骇浪 。
他不敢再闭上眼睛。
一大早,夜九就起身去山上巡查火器的安放位置,他想把火炮的阵地往山后再挪一点,更隐蔽一些,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使用这种威力巨大的火大,他想尽可能地保护青云台上的花草树木。
但战争还是不可避免地来临了。
干宝率领着修整后的异人们,从黑河滩出发,穿过鬼市街,踏过金街,来到了上青云台的唯一一条路。
他站在队伍最前方,扫视着麾下的异人。
我们,不是鬼,我们,是异人,我们比人更厉害,比人更适合这里,今日,便是我们战胜他们,彻底占领米镇全部的时候。大家,听清楚没有?
他的声音虽然又细又尖,但在空气中回荡,仍然让异人们群情激奋,发出阵阵嘶吼,手中的武器闪烁着寒光。
随着干宝一声令下,进攻开始。异人中有擅长土系法术的,双手舞动间,地面突然隆起一道道土浪,向着青云台滚滚而去,试图将其根基撼动;还有的异人操控着黑色的雾气,如汹涌的潮水般朝着守军扑去,雾气中影影绰绰,似有无数怨灵咆哮。
此时山腰的了望哨首先报告了敌情,夜九和精锐兵分两路,按原定的计划,一队往山腰实施阻击,另一队绕行后山,给来犯之敌来个包抄。
精锐指挥火器军,先静等异人发疯,向山上汹涌而进,待距离合适,他们才迅速发动火器射击。只见山腰多处瞬间喷出熊熊火焰与炽热弹丸。火光冲天,“轰轰” 巨响震得人耳鼓生疼,冲在前方的异人被击中,瞬间陷入一片火海,凄厉惨叫,攻势也为之一滞。
不过,异人们在与郑直的对战中,已经遭遇过火器袭击,有了不少经验。果然,不一会儿,他们已经稳住阵脚。
此时,只见干宝重新发力,掌心绽放出幽幽蓝光,他用力一挥,眨眼间,一面高大的蓝火墙拔地而起,将炽热的弹丸和熊熊火焰尽数挡下。火墙之上,蓝色火苗跳跃、扭曲,发出 “噼啪” 声响,抵御着对方火器的攻击。
在蓝火墙的掩护下,异人们齐声呐喊,缓缓向上推进。他们的身影在火光与硝烟中若隐若现,很快,就进入了树林。
他们本以为这里是躲避火器攻击的天然屏障,殊不知,踏进树林后,一声巨响,地面猛地炸开,火光四溅,锋利的铁片夹杂着炙热的火焰向四周飞溅。紧接着,四面八方接连响起爆炸声,整个树林瞬间被火海吞噬。原来,这是夜九他们精心布置的火蒺藜爆炸阵。
异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打得措手不及,瞬间陷入混乱。有的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在地,身上燃起熊熊大火;有的被铁片击中,发出痛苦的惨叫。在这混乱之中,干宝大声呼喊,试图重新组织队伍,但爆炸声和喊叫声交织在一起,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