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一名六十多岁的婆婆进来,肩上还背着一个不大的药箱。
“王婆婆,您快来瞧瞧我儿媳妇。”大伯母一见稳婆像似抓住救命稻草,差点就给她跪下:“只要救她一命,孩子不要也罢。”
妇人生子的凶险她是知道的,前些年自己大女儿就是这么去了的,那家子选择保小,结果一尸两命。
王婆婆嗯一声,挽起袖子就去掀产妇盖的褥子。
沈昭瞧见王婆婆手指上黑乎乎,似乎不太干净,却直接上手查看宫口。
堂嫂大声痛呼,蹬着腿挣扎。
王婆婆转身对大伯母道:“宫口还未开全,羊水却破了,保大也不容易啊。”
大伯母立刻哭了,哀求道:“您想想法子吧,她才二十多岁呀......”
王婆婆叹气:“她身子骨太弱,宫缩无力,都看不到孩子的头,如何保大?”
大伯母恍惚了然,一下子扑在儿媳跟前,哭道:“孩子,都是我的错,不是母亲不给你吃好,实在是我怕呀,怕你生产不顺畅......”
“呜呜呜呜......你加把劲,好好把孩子生出来,以后母亲再也不骂你了,咱家有的,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吴氏眼泪顿时流下来,哽咽着说不出话。
沈昭犹豫良久,最终剥下一颗催生小药丸攥在手心,借着喂水的机会喂给堂嫂吃下。
随后她又去灶房端来热水给稳婆洗手。
见堂嫂情绪低落,又将自己带来的婴儿被褥与小衣服搁在她头边:“大嫂子别怕,你会生下来的,瞧这些小被子小衣裳多软和,等你生下小娃娃,就给他使用。”
吴氏黯淡的眸子里又有了光,伸出手将小衣服抱在怀里。
半个多时辰后,她肚子越抽越紧,痛得大呼小叫。
稳婆检查过后惊喜道:“开了!宫口开了八指能生了!快快!你们赶紧扶她起来!”
沈昭立刻阻止:“不要站起来,那样会伤到大嫂。”
她扯来褥子塞在堂嫂背部,将其上半身垫高:“就这样生。”
稳婆不满地瞪她:“你个小姑子懂啥?老身接生半辈子,从未见过这样生产的!”
你现在就见到了。沈昭腹诽,却不能跟稳婆争辩,轻声道:“阿婆,我大嫂身体弱,万一站着晕过去咋办?”
稳婆白了沈昭一眼,又朝大伯母喝道:“你怎么说?也依着这个未嫁小姑子的意思?”
大伯母狂点头:“我侄女福运高照,还请您就按她意思给我儿媳接生吧,阿婆放心,等我儿媳平安生下娃儿,我便送您一匹花布做衣裳。”
稳婆一听送布,脸色顿时好看不少。
打开自己黑乎乎的小药箱准备接生。
沈昭趁着这个空挡,飞快跑回自己家,将自己的药箱拎回来。
这里头有消毒药液,还有干净纱布,用这些给小婴孩包扎脐带总比稳婆带来的锅底灰强。
再次回到堂哥家时,稳婆已经往外接孩子了,待孩子完全出来时,就见他全身青紫,软塌塌没有动静。
“哎呦!好可惜哦,是个带把的呢。”
稳婆拎着婴孩双腿连拍了好几下,见没出声,就将其放到一边,忙着给产妇清理宫腔。
反正主家都说先保大,这个孩子即便救回来也成了傻子,自己也不用费那功夫了。
大伯母见到婴儿腿间,顿时嚎哭起来。
沈昭推开她,脑海回忆自己看过的那些母婴急救措施,赶紧给小婴孩捏按心脏,又给他清理口腔,口对口吹气。
稳婆没好气道:“你就别折腾了,好好让他去吧。”
沈昭不理她,继续给孩子捏着心脏,又拍打肺部,又给他渡气。
几分钟过去,婴孩终于有了反应,发出微弱的哭泣声。
稳婆震惊,不可思议地望向沈昭。
就见她从药箱里取出一根线给脐带扎上,又拿出一把雪亮的小剪刀剪去脐带,之后用一根极细的小木棍给脐带断裂处涂抹药液,再用一张雪白的纱布贴上。
沈昭又取出一卷纱布,将方块纱布轻轻缠在小娃娃腰间。
给小娃娃垫上尿布,再用柔软的包被将其包起来,塞到大嫂怀中:“待会儿再给他喂奶,不要呛了他。”
她也只能做到这样,至于孩子以后如何,她真不知该怎么做。
吴氏点点头,抱紧孩子,眼泪不住流下。
抬眼望向堂姑子,真心实意道了声谢:“多谢阿昭,等娃儿长大,我让他给你养老。”
沈昭失笑:“行啊,就怕堂哥不舍得。”
吴氏含泪笑了笑,没再说话。
等稳婆收拾妥当,大伯母果然将妯娌给她的一匹花布送给了稳婆。
自己又亲自做了鸡子汤饼,请稳婆与妯娌跟侄女吃了再回去。
沈昭与阿娘没吃,拎着药箱回到家,直接摊在炕上。
“堂嫂生了吗?”沈衡边烧火蒸饭边问。
沈昭:“生了,母子平安。”其实自己并不确定那孩子是否能活下来。
“那就好。”沈衡还担心堂嫂母子有危险呢,因为长兄从堂哥家回来后说那孩子没声儿。
加上妹妹一趟趟的跑,将招弟与迎弟都吓坏了。
“姑姑,我要回家了么?”两个小娃娃安安静静坐在温暖的屋内,有些不想走。
沈昭摆摆手:“你们就在这住一晚,明日再回去看你阿娘跟弟弟。”
两个小娃娃顿时高兴起来,快速点头:“好。”
张山月打量一眼堂孙女,担心她俩身上有虱子传给自家闺女,对儿子道:“回头你去灶房烧一锅热水,我在这屋给她俩洗个澡。”
两孩子也不知多久没洗澡,那脖子上都黑黢黢的,手腕子上也是如此,身上没虱子才怪。
自家床上可都铺着新棉被,若是沾染上虱子可没法儿弄掉。
沈衡也知道母亲的意思,答应一声,跑去灶房烧大灶。
趁着这会儿还没煮豆浆,他很快烧好一大锅热水,又端来一个大木盆,放在厢房地面上:“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先吃饭吧。”张山月道。
正好米饭与粥都蒸好,一家子随便吃点儿,等两儿子去正屋睡觉,自己再给小娃娃好好洗一洗,去去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