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了?”
陆慈安取下银边无框眼镜,他的唇边仍带着笑意,甚至声音也是一如既往地和颜悦色:“这好像是黑桃A第一次失手。”
不是邬熠沛,而是黑桃A。从p.I.A存在以来,历任黑桃A都保持着不败的成绩,对任何任务都会完成得尽善尽美——
邬熠沛低头站在桌前,旁边同样低着头的许逾远大气也不敢出,在心里暗骂邬熠沛,要不是后者非要装逼,这件事早就解决了,这下好了,他也得陪着罚站。
“boss,我会把她带回来,同时,杀了江时景。”邬熠沛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低,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两天以内,我一定会做到。”
“得了。”
Amon的笑意温文尔雅,只是声音变得嘲弄起来:“不必这么自负——你把江卫两家当成什么了?现在的顾辞,是这两家的第一号保护对象。自损八千折敌一万的买卖,不划算。”
“你现在祈祷的应该是——”
他的声音倏然变冷,像缀了冰:“在我亲自把她带回来之前,顾辞最好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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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浔怎么样了?”
南苏也是一夜没睡,一大早就急匆匆赶来。这还是卫昭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母亲在外人面前这么无措的样子。他当然是捡好听的话说:“没有太大的事。医生让注意多休息,不要太焦虑。”
“那软禁她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南苏稍稍安下心,转而又问起另一件事。
“那个人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卫昭有些牙疼,对上母亲有些责备的目光他也很无能为力,因此他明智地转移了话题:“您要进去看看小浔吗?她应该醒了。”
此时江时景刚好从病房里出来,正悉心把门带上,一抬头就望见了南苏。
她和他印象中的那个人,没什么差别。
她的明艳和优雅是真正浸透在骨髓里的,如果说殷浔还会被人挑剔相貌过于成熟危险或者气质风流,但在看到她时,每个人的心里只会浮现出一个词——
美人。
真正风华绝代的美人,不经意的抬眼间都是浑然天成优雅的风姿。岁月都对她格外宽容,时光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痕迹,反倒让她的气质增添了几分惑人的沉静。
她站在那里,似乎生来就是供人追逐。
江时景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感:“她醒了,现在精神还不错。您可以进去看一下。”
南苏心不在焉地点了一下头,她的手已经放在了门把上,却迟迟没有推门进去。
小浔她……会乐意看到她吗?
她犹豫的时间太久,久到卫昭的注意力都重新挪到了病房门口,他刚想开口询问,就看见母亲已经推门进去了。
一旁的徐衍好笑地收回视线,走到江时景身边,他眼睛看着窗外,却明明白白地在问他:“不习惯?”
江时景知道好友在问什么,他伸手敲了敲窗沿,空气中有细小的尘埃在浮动:“马上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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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浔在看窗外。
落地窗窗明几净,清晰地倒映出进入病房内女人的身影。
南苏慢慢坐到病床边,想去拉女儿的手,殷浔没挣脱,只是眼神没放在她身上。
“是陆慈安做的。”
她直接说出来了。
“他切断了我和你之间的联系,制造了你的车祸,还换过我的药,我的病情也是他操纵的。”
她的眼神从白茫茫的窗外收回,落到了南苏身上。
“我很抱歉,妈妈。”
南苏眨了眨眼,有泪滴落在手背,湿漉漉的,摇摇欲坠,流出浅浅的纹路。
她的女儿,兜兜转转之后,幸好,幸好,还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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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还在医院里,但是殷浔过得很轻松。
有母亲,有哥哥,有爱人,她可以毫无心理负担,每天只需要发呆就好了。
“小浔和我爸还挺有缘,这血型居然一样。”
卫昭随手抄起报告翻起来,看到第一页时,语气有些惊讶:“她和我妈血型居然不一样——那我爸可太晦气了吧,居然跟那个谁血型碰巧一样。”
“伯父有提过小浔吗?”
卫昭摊手:“反正我从来没听过,不过,我也没法直接和他提,毕竟……”
他含糊不清地带过,又说了一个乐观的事情:“至少现在,母女俩的问题已经解决咯。最坏最坏的可能,也就是小浔挂到我外祖父名下?他们俩可太想要个外孙女了。”
江时景没再说什么,转而扯起别的话题来。
卫昭回家之后就把和江时景的对话又向南苏复述了一遍,问母亲什么时候能确认妹妹去哪里,南苏现在当然给不了他答复。
“诶对了,您不知道,小浔的血型和爸的血型是一样的,您和爸多说说,让小浔来吧。”
卫昭感觉没什么,但是南苏的脸色立刻变了:“你说什么?”
“啊?”卫昭被母亲吓了一跳,“我说您和父亲……”
“不是,你说,小浔的血型和我不一样?”
“是啊,”卫昭完全没搞懂南苏为什么这么激动,“之前您不知道吗?”
南苏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按捺住快要跳出的心脏,重新理了一遍思路,那些她不愿意回想的细节一一在脑海里重现,最终定格在一个唯一的可能上。
但是在此之前,她必须要做一次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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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卫昭就来了医院,他最近跑医院跑得特别勤,恰巧在楼下碰到徐衍,索性两个人一起上来。
电梯门打开,卫昭刚走出电梯,就看到殷浔的病房门口围了一圈人,和徐衍对视一眼后,两人立刻上前。
“殷殷呢?!”
江时景脸色苍白,用力一把握住对面保镖的领口:“她人怎么不在里面?”
病房门大开,床上被褥被掀开,却连人影都没有。
“时景你冷静点!”卫昭还算留着理智,他定了定神,把江时景的手拿下来,“夜里有人出入过吗?”
“绝对没有!”保镖发誓,过了一会儿犹豫道:“就是殷小姐夜里说睡不着想去楼下走走,但是大概半个小时就上回来了,而且全程都有人陪同。”
江时景的手指松开又握紧:“你们确保,没有人靠近这里吗?”
保镖刚想回答,钟越州已经面如白纸地跑过来:“时景,监控出来了。”
他没敢看江时景的眼睛:“你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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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里,墨发白裙,款款走出医院大门的姑娘,赫然是殷浔!
有杯子被拂过,摇摇欲坠地从桌上跌落,骨碌碌在地上滚了几圈,又不动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江时景猛然抽出手,他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又转向钟越州,“她不可能自己离开的!”
“时景!”卫昭用力按住他的肩膀,“你冷静点可以吗?”
他闭了闭眼:“她是我妹妹,难道我就不担心她吗?”
他又转身看向电子屏,哪怕他再怎么自我欺骗,也不能否认,屏幕上的人分明就是殷浔。
可是——她怎么会自己离开?
钟越州吞了吞口水,犹豫着开口:“会是……”
“不对。”江时景终于恢复了一点理智,他死死盯住面前的屏幕,手中操作着按键,反反复复看着拍到殷浔离开的片段。
“你看她的眼睛。”江时景按下暂停键,放大画面——
图上的殷浔,双眼竟然黯淡无神。
只有这一帧的画面拍到她的眼睛,大部分图片都是背影和下半张脸,以至于卫昭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他深深皱起眉,问出了最关键的一句:“当时……她没有意识吗?”
钟越州被监控这诡秘的画面吓得声音不自觉颤抖:“可是……谁能操控意识……”
“殷殷跟我说过。”
江时景的眼睛注视着空气里不存在的尘埃,像是在自言自语:“陆慈安给她做过神经手术。”
“触发条件就是陆慈安的敲击声,只要陆慈安按照某种规律叩击,那就能让她瞬间丧失意识,变成任他摆布的玩具。”
卫昭大骇之下脱口而出:“陆慈安真是疯了!”
他又惊又怒:“他想拉着殷浔给他陪葬吗!这个疯子,当初就不该犹豫,就应该一枪打死他!”
“陪葬?”江时景无声弯了弯唇,只是眼底一片冰凉:“他是想一辈子都绑着她,死也不肯放手。”
他想起她被囚禁的那段日子,殷浔笑得明艳又讥诮,对陆慈安说出的那句:“你的爱,还真是恶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