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将老夫人接回京城,明眼人看都得出老夫人并不喜温言月,觉得她配不上自己的儿子。
外人都能看出来,难道南峰会看不出?
温言月生产之后,苦等了许久的老夫人失望离去,只因她生下的并非是可传宗接代的儿子。
对南絮这个长孙女,老夫人也不曾有过半点关心。
明知老夫人对温言月越发厌恶,南峰还每日早出晚归,将温言月托付给老夫人照顾。
他这么做难道不是明摆着给老夫人动手的机会?
起初,理清这件事的她还有着一丝庆幸,庆幸南峰并非真正爱过温言月。
他唯一爱过的人只有她李荷玉。
可到了今时今日,她才知道南峰爱的,从头到尾只有他自己还有权势和富贵。
无论是妻子还是儿女,对南峰来说都比不上权势来得重要。
妻子没了可以再娶,儿女没了也可以再生,唯独功名与权势不可轻得。
李荷玉紧紧盯着南峰,泛红的眼中有绝望也有不甘,甚至还有一丝嗤笑。
因为她看到南峰微微张口,一双眸子通红,垂在身侧的手颤个不停。
原来她的死竟也会让他难受成这个模样。
“阿玉......”南峰扑过去跪在李荷玉身前,声音嘶哑而绝望,“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就这般不信任我?”
说好等雪儿成为三皇子妃便风光迎她回府,只是回李家暂住几日,她为何如此偏激?
李荷玉苍凉地笑了笑,声音细如蚊蝇,“南峰......”
南峰听不清她的话,只能忍着悲痛弯下身子,将耳朵凑到她唇边。
“其实......杀了温言月的人是你,而我是替你......而死。”
这是她能为儿女做的做最后一件事。
用南峰的愧疚换取他对这一双儿女的疼爱。
其实她知道,若是说出真相,或许自己就不会死。
可南絮已是不顾血脉亲情,即便知晓南峰才是杀她娘亲之人,她也不会改变自己复仇的决心。
南峰是南家的顶梁柱,是她的枕边人,更是她一双儿女的亲生父亲。
他若是没了,她和一双儿女该何去何从?
失去依仗,雪儿如何还能坐得上三皇子妃的位置?
没了尚书府公子的名头,学堂之上,旁人又会如何欺辱她的仲儿?
所以啊......她没得选。
女子的一生本就无奈且短暂,在家要遵从父母之命,出嫁要以夫为天,夫死要仰仗子女。
终其一生都在为了别人而活。
得知温言月身死的真相,她就无时无刻不在担心。
若是有朝一日,南峰对她感到厌了倦了,他会不会也像对温言月一样对她。
提心吊胆的日子她过腻了,死何尝不是另一种解脱。
一滴泪划过眼角,李荷玉无力地闭上双眼。
但愿来世,能做个知足常乐的普通人。
“娘......”
察觉到李荷玉似乎没了气息,南雪红着眸子轻唤一声。
南峰也慢慢直起身子,眼中有着难以形容的惊惧和懊悔。
原来夫人什么都知道。
明知南絮之所以想要她的性命是为了替自己的母亲报仇,明知道真正的凶手是他,可夫人却......
到了这一刻,他才意识到李荷玉对他的感情有多深,深到不惜付出自己的性命。
是他做错了,他不该因为南絮的胁迫,就将爱他至深的夫人休离出府。
他怎会忘了夫人有自己的骄傲,她无法承受被休弃的后果。
是他害死了夫人,是他害死了夫人啊。
“娘,你别吓我。”南雪虽然害怕,可还是将手指探到她的鼻尖,才发现人已彻底断绝了气息,“啊......娘,你醒醒啊,你别吓雪儿。”
南雪扑到李荷玉身上,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她唇边溢出。
怎么会这样?
不应该是这样的。
娘只要先回李家暂住一段时日,不久之后便可再次回到南家,为何她这般想不开?
从小到大,自己的衣食住行,娘样样亲力亲为,不曾假手于人。
那般细心的照顾今后不会再有,她已经没有娘了。
南仲失魂落魄地睁着眼睛,任由泪水无声滑落,小小的手握住李荷玉垂在地上的手。
终究还是以命抵命,用自己的命去赎当年犯下的罪过。
从今以后,他和姐姐还有大姐姐都是没娘的孩子了。
忽然。
南雪止住哭声,瞪向南絮的眼一片猩红,“是你杀了我娘,我要你给我娘偿命。”
“姐姐,不要冲动,仲儿已经没了娘亲,不能再没了姐姐。”南仲紧紧抱着南雪不松手。
南雪用力掐着他的胳膊,怒问道:“南仲,你还是不是人?娘都被她害死了你还在为她着想。”
“可......”杀人偿命又有什么错,难道大姐姐的母亲就该无辜枉死?
虽悲痛于母亲的离世,但他的理智尚在,也分得清对错。
不能因为是自己的至亲之人就一味的偏袒,这是夫子教他的道理。
但这些话他暂时无法说出口,只能耐心劝说着南雪,“姐姐,所有人都看见了,是母亲拿着簪子刺向大姐姐,最后却失手杀了自己,你不能将母亲的死归咎到大姐姐身上。”
“滚开。”南雪猛地推开南仲,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恨意,“枉费娘如此疼爱你,你竟是如此狼心狗肺,今日你若坚持护着南絮,我和你便断绝姐弟情分。”
“仲儿,你怎么样了,可有摔着?”老夫从震惊中回过神,赶忙将摔倒在地的南仲扶起。
同时,略带指责的眼神落在南雪身上,“雪儿,你再生气也不能对仲儿动手,他可是你的亲弟弟。”
南雪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娘尸骨未寒,他便向着害死她的凶手,我没有这样的弟弟。”
“够了,你娘说过要你们姐弟二人相互帮扶照顾,这是她的遗愿。”南峰先是喝住南雪,再起身看向南絮。
那一眼似霜雪凝聚,更如同冬夜寒风,不带一丝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