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杰留了沈在心的电话，说他们的人资随后会给沈在心联系，然后就走了，像沈在心和何院长一直在工作，一直在工作，突然来个人打搅，插播了一条广告一样，反正沈在心和何院长都有这种感觉。
何院长最终还是忍不住：“在心，说给你1000万年薪，真给还是假给呀？”
沈在心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差点以为是骗子，他们不会是一家骗子企业吧，我看说个话还不让旁听。”
何院长说：“刚刚我忘了提醒你，三医院里头的医疗设备可都还在呢？青浦医院的宝也还没挖完，要不行，这1000万给咱们抵医疗设备？不、不、不，我乱说了，真肯给这1000万的话，个人还是跟公家要分开的，是我糊涂了。”
沈在心倒觉得无所谓。
医院他们家是大股东，买了三医院重组的股份，其它人又一稀释，就连王建洲也不是原先的比例了，你说除了自己个人有钱了，花钱方便些，真论赚便宜吃亏，还真无所谓。
何院长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问沈在心：“等医院扩大了，在心你看我的工资是不是可以涨点儿？”
沈在心知道是1000万年薪刺激到他了，笑着说：“现在就涨，我给财务打招呼，年薪再加5万，叔，咱不能涨太快，效益还没上来，大家工资还都不高，我给你涨工资的事情，只能我小姨知道，再不能到处跟人说。”
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
接近中午吃饭，那家公司的人资真打电话了，要给沈在心办理入职，要他照片、履历和工资卡。
沈在心也矛盾。
这个课题也诱人，现在大家一听脑机，觉得多荒诞，几年十几年后，你又怎么知道它不会出现？
几年、十几年之后，人家美国那边，马斯克在这个课题上有实实在在的进展，后来国内也跟上来了。
沈在心其实想参与，以他们这家单位的起点和他们烧钱的程度，他们死在半路上的可能性很大，到时候自己见识了，了解了，手边有他们的科研资料，谁知道自己能不能手握接力棒，接着科研下去呢？
而且自己的钱都在公司里，自己还真是个穷人。
昨天哄刘玥玥，因为只是给她买一个冰激凌，今天上午打电话在电话里闹，也不知道她闹啥？
昨天买冰激凌的时候也没听她说不愿意呀。
莫名其妙。
还有杨总，昨天我是怕你们太累，不敢催促你们走，你真是老好人，陪刘玥玥在京都玩去了？
还不赶紧跑你的市场去？
逐渐确认不是骗子。
沈在心一松动，就配合人资发去自己的照片、工资卡卡号。
发完之后，他本来想吃个工作餐，然后就去友谊商场了，家里爸爸打电话了。
沈父说：“在心，你回来一趟，你堂哥回来了，一会儿就到了，我还说让你接接他呢，人家自家打车来的，我已经给他发过定位了，怎么发定位，你平时都不教我，还是他儿子给我说，我一步步发的。”
这怎么埋怨上自己了？
你让他们等我一会儿，我去接他们，实在不行，我让小斌一个人去接呀。
堂哥来了？
真不是时候，自己这几天会很忙，也不知道他究竟得了什么病，社保跨省异地报销麻烦不麻烦。
等匆匆到家，堂哥父子已经坐在家里了。
沈在心定要留姚斌在家吃饭，主要是考虑到要买菜了好有人跑腿，一旦要喝酒，自己和姚斌得有一个人陪酒。
堂哥沈在明应该已经五十多岁了，身着一件简约的暗黄色夹克，款式大方，里面穿的是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带着一丝随性，看起来在他们那边应该是有公职的人，只不过此刻带一脸病容，每做一个动作就都有几分迟疑和缓慢。
暑天还穿夹克呀，是因为别墅里开空调造成的吗？
场面很安静。
沈父正在为他号脉，姚斌怕打搅他们，不声不响转个弯，去问问沈母那边要不要自己帮忙了。
堂侄沈宇澄起身给沈在心握手。
沈在心看了一下，年龄都快跟自己差不多了，身形挺拔，个头也跟自己差不多，人穿着白色的t恤，搭配着浅蓝色的七分裤，干净清爽，不像从西北来的，反而像是在哪个大城市待着。
沈父摇了摇头，表情很凝重，给沈在心说：“你给你哥看看，我这也看不出来是什么问题，他这病很怪，小澄是吧？你先给你叔看看你们的检查单子，我已经看过了，从单子上看，什么毛病没有，就是浑身疼，畏冷。”
沈在明想站起来，有点吃力，缓了一下才站起来握手，给沈在心说：“这是越来越严重，一开始以为是干活之后喝了点酒，受风了，有点感冒，都没当回事儿，后面就是不好了，一会儿这儿疼，一会儿那儿疼，检查了好几次，当地医院小，怕医生不行，后来去鸟市检查，也一样检查不出来，他妈让孩子跟我一起去北都，我不是想着这我叔叔就是中医，就想着先回来看看。”
沈在心就不去号脉了。
他坐在旁边，拿起单子一张、一张看看，里头混杂着好几个医院的检查，分开装订出来，虽然有个别指标有点问题，比如风湿因子，像是有一点问题，但不至于这么严重……
他张口就问：“当风湿治疗过？”
沈在明说：“对。”
沈父随即说：“我觉得还是类风湿，从中医的角度看，脉象上接近风湿，痹证嘛，当然，你这久病之身，身体机能弱，又是浑身疼痛，症状上也较为接近风湿，按照风湿治疗也应该。”
沈在心说：“下午到我们医院那边，让内科医生会诊一下，我这看不出来什么问题，风湿因子虽然有点异常，但这种检测，都是辅助诊断指标，数值偏离又太小，不具备参考价值，我倒觉得像是某种慢性病或者罕见病，我不是内科出身，不敢妄下结论，先会诊一下看看，实在不行，让何叔邀请外单位专家来会诊。”
他说他不擅长，但他就是热衷于看。
很快，他又问沈在明疼得厉害不厉害，怎么一个疼痛法，然后就让人躺在沙发上，自己用手指按压常见的痛点和穴位。
沈父现在在医术上对沈在心是百分之百放心。
他在一旁提供着参考意见，问沈在心：“是不是神经疼？”
沈在心否认了：“不是。”
因为今天作为神经专家刚被人家客聘，他信心满满，张口就来一句：“爸。相信我，我还是神经外科上的专家，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到我了。”
迟疑片刻，沈在心说：“有种常见但很隐蔽的慢性病症，往往被误认为是神经疼痛，我记得叫什么来着，纤维肌疼症……”
沈父说：“不可能，我还是觉得是痹症的一种，接近于风湿、类风湿，甚至直接就是类风湿的一种。你看他这个发病，干完活，出汗，喝酒，受风，初期症状都有点小中风。”
沈在心说：“爸，你要这么说，也没错，谁能肯定纤维肌疼症就不是痹症的一种呢？而且在西医中，就是可以把它当成一种类风湿，属于免疫性疾病。”
沈父也听过这种病症。
他苦恼地说：“那麻烦了，你能不能拿得准，这种病症？人说好不了呀。“
沈在心说：”下午先到医院，让内科会诊一下，确定下来然后再说，这种慢性病，治不好，但也能控制住，要先能确诊，之后再找办法应对。”
沈父突然问他：“那你哥他们俩住哪，你怎么安排，能让他们住我们家里吗？”
沈在心看向堂哥。
沈在明连忙说：“不住家里，不住家里，这在心结婚了，我看才刚有孩子，不方便的，我们住酒店……”
沈父说：“住啥酒店呀。家里有房子，我问在心，就是他媳妇人特殊，提不成，我都不愿意讲。是这样的，就算不住这儿，你叔我们两口还住一套房子，本来不在在心这儿住，这不是有了百香，孩子小，给他看着点搬过来了，在心自己，区医院那边还有一套房子，这套房子是他媳妇？还算是他媳妇吧，所以，怎么着也不能让你们住酒店呀。”
沈在心就是想让他们住酒店来着。
没想到沈父把话堵死了。
住汉王不好吗？
也不让他们掏钱，天天有人给他们打扫房间，饭菜也给他们包了。
这么一说，你让俩男的单独住，住家里，一个还看着动作都很缓慢，另一个一看就是大学才毕业，他们生活能自理吗？
因为不能自理，他俩再给你住成一团糟咋办？
为了重新把路走活，沈在心也是一百个心眼子。
他当场转折说：“这个要看医院的安排，看是不是让住院，我这边怎么都行，只要尤雅心理上能克服，我没问题。”
沈在明说：“对。对。听医院安排。”
他们不知道百香出生，没做准备没装红包，直接拿了1000块钱，沈父回绝半天了，此时就在桌子上。
沈父就说：“你把这个钱拿上，你哥给你闺女的，你看是买奶粉，还是买衣裳，反正医院那边，你不能让你哥拿一分钱，还有，平时要是接送过来吃饭不方便，就让他们在原膳吃饭……”
什么意思？
为啥当面安排呀？
爸，你避个人行不？
沈父问：“你那辆老车呢？”
沈在心知道，他肯定是准备把车给堂哥开，于是面带古怪地说：“那车老出事儿，我觉得不吉利，我让姚斌开二手市场了，应该还没卖掉，要是我哥不嫌弃不别扭，我让他再开回来。”
沈父愣了一下。
那车？
好像是不吉利呀。
吃完饭，沈在心就带堂哥父子去医院了，路上还在问：“我嫂子咋没回来？”
沈宇澄说：“我妈还得过几天，她正在办退休，想等办下来之后再过来，主要是看这个病老家能不能治，能治的话，到时候她退休，我爸病退，两个人搬回来住，干脆不走了。”
前面姚斌说：“早该回来了。这几年咱们这儿发展得快得很，在外头也没啥亲戚朋友，有啥意思？”
到了医院，等在内科，沈在心看了一遍又一遍时间，你把他们直接扔那儿吧，不合适，你陪着吧，陪多久呢？
今天陪了，明天陪不陪呢？
正郁闷，来了个电话。
看着是本市的人，通讯录里却没有，沈在心以为是熟人介绍的病人，赶紧接起来。
是市场监督部门的领导。
她开门见山说：“沈先生，现在友谊商场那边是你在负责是吧，我刚刚打过电话，商场的人给我说的，既然是你在负责，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沈在心问：“过去干什么？有客人投诉？商场那边有主管有经理，随便去个人看看不就行了吗？”
这位女领导说：“还喊不动你了是吧？你知道不知道，你们友谊商场涉嫌不正当竞争，别人投诉了？”
沈在心说：“说话得有证据，怎么个不正常竞争法？”
女领导说：“你商品亏钱卖，倾销卖，别的商场都叫苦连天，受不了了，你一天销售几百万，让人家都关门吗？”
沈在心都想笑。
他问：“谁家投诉的？惠好吗？惠好跟咱们不一个区吧？”
女领导说：“也不瞒你，金城百货投诉的，你们跟惠好你们两家都在促销，金城就举报了，不光在我们这举报，区里，市里都在举报，人家说了，他们提供几百个就业岗位，连带就业两三千人，要是你这种倾销行为再不制止，他们就关门了。我的意思是，你这边涨点价可以吗？”
沈在心回绝说：“不可以。第一，我不是倾销，也不属于不正当竞争，你们可以逐条对照，之所以我亏钱，是我承诺把扣点的5%捐赠出去赈灾，我是捐半个月的，现在马上就过去了，以后更不会亏钱，所以我不属于成本以下销售。你们说我亏本卖货，没道理，是吧，我是捐赠了，捐出来的亏损……第二，商场如战场，我要是松一口气，点到为止，等别人要打死我的时候，你来救我吗？你是人工呼吸还是心跳复苏。”
电话里女领导大怒：“你流氓。”
不是？
我职业是医生，我还干过急诊，真的是顺口就来。
她说：”既然规劝无效，也通知到了，我们会酌情处理，对你商场采取一定的手段，而且不排除封门。“
沈在心直接就被她点着了，大声说：”可以。你随便，我们律师已经准备好了，你但凡行政上有一点违规，我官司给你打到底，我看你套用哪一条说我不正当竞争，三大运营商垄断，某运营商天天绑卡销售，你都不是不正当竞争，电商倾销倾轧，你都不认为是不正当竞争，某多不停让你分享领红包，你不觉是不正当，到我这儿，我就大促几天，你都能不正当竞争上了，这官司我给你打到高院，我打到你天天接传票。而且还有，你觉得以我是不是亏损来作为标准的对吧，没关系，我马上就给鲁书记汇报，那5%我收回来，不捐赠了，然后我让财务核算我的营收给你看，我亏还是不亏。还有，你敢威胁我？我告诉你，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你就是看那些生意人八面玲珑，骨子软，你随便捏，我是生意人吗？我不是的，我首先我是个顶得住任何压力的外科医生。”
直接把人锤晕。
电话挂掉。
女领导不愿意，又把电话打过来了，想跟他对骂：“你别以为背后有鲁书记撑腰，就事论事，现在是有人举报你，举报你，你听懂听不懂。还有，你不是做生意的人，你开什么商场，我可告诉你，马上我就带人过去执法，门我给你封了，关起门来，我把企业给你好好查查，我看你违法不违法。”
沈在心说：“你干了我才佩服你，光耍嘴皮子谁不会，有种你就干，没种就别一天到晚打电话。”
女领导怒吼：“你等着，我陈心茹要不让你关门，我不姓陈了。”
沈在心来一句：“欢迎，十二分欢迎，你要是不敢干，你姓陈有啥用，你就是王八蛋。”
趁对方嘶吼，沈在心又挂电话了。
吵架骂人的最高境界，就是你骂完不让她回骂。
发现何院长站在旁边呢，陪同着自己会诊，此时正扭头在看着自己，两人眼神这一瞬间，交流了无数的信号。
何院长忍不住劝几句：“在心呀，你这情商？你没听说过灭门县令吗？你是不是飘了呀？你看她官小，你就逮着痛骂，这不是得意忘形吗？她真给你封门呢，她是现管，你就算找鲁书记，鲁书记能在她职权范围内干什么呀？”
沈在心说：“你不懂。我是这么想的，首先我不是个商人，随便一个什么科员什么的都敢来欺负你，到商场要吃要喝要穿的，他们买帐，我不买帐，而且这有过，商场每年都准备大量不记名卡，到处送人。这你干医院的你不知道，但我不惯着，我合法经营，我接受监管，我不犯错，我怕她什么呀？其次就是我瞌睡，她想送枕头来着，你不觉得友谊商场大促的热潮正在消退吗，你不觉得友谊商场要大促给百姓点实惠，某些部门受不了，自己跳出来了，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吗？”
何院长问：“你的意思是，有勾结？”
沈在心说：“那谁知道，等封门了事情闹大了，不就知道了吗？反正有些人不会算账，人家要给他送得够多，他觉得他不干了他也值了，他无所谓，你说呢？”
何院长说：“封门有损失呀，你做生意，得有做生意的逻辑。”
沈在心说：“我从小就在听故事，这个医生激病人，把病人激一身汗，结果病人的病他好了。”
什么意思？
沈在心又说：“你陪着我哥看病，我怕商场他们骨头软，我过去撑一下，看看姓陈的敢不敢封门。”
等他转身一走，何院长就拿出了手机。
尼玛。
沈在心脑子又吃肿了吗？
他对着监管部门领导一阵子狂骂，刺激人家去封他的门？
心情不好？
皮肉发痒？
还是纯粹就是情商？
他觉得他的事业越做越大，别人一个股长或者科长，敢对他如何如何？
为了避免出事儿，得给他们家他老爷子打电话呀。
电话接通。
沈父一听何院长讲完，就直接被点着了：”你说什么？商场大促，某部门说是倾销，是不正当竞争，搞笑了吧？在心不服，我也不服呀。凭什么呀？就算亏钱，那不是捐赠出去了吗？我不捐赠了行不行？”
何院长一脸震惊。
这父子俩？
情商低还真能遗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