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叶叔还记得这个男生,他们家的大客户,就凭这张脸已经是想忘记都难了。
他赶紧的裹紧身上的毯子,让开路把林泊拉进来,狠狠的打了个哆嗦,“外面太冷了吧,快进来。”
屋子内是真的暖和,空调温度开的很高,热气把人熏得脸上红扑扑一片。
“她在那个房间等你。”
大叶叔对着最里面的那个房间努了努嘴,“不知道她在找些什么,翻腾了蛮久,你直接过去就好。”
林泊点点头,对着他道了谢径直朝着他指的那个房间走去。
这个房间没关门,空调的热度没能探进来,有点凉意。阿花婶倒是穿的很厚,坐在床上看着一张照片怔怔愣愣的出神,手边放着一个老旧的铁盒子,盒子是被打开的状态。
“咚咚!”他敲了敲门。
阿花婶这才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东西对着他强撑着笑了下,“你来啦,快坐吧。”
林泊“嗯”了声,“要关门吗?”
阿花婶张了张口,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不了,打开吧。他要听就听着,不用管他。”
“好。”
林泊走到她身边坐下,看向她手边的东西,温和道:“都是这些了吗?”
“是。”阿花婶说:“这些都是我这几年给树苗拍的照,还有他的一些小玩意儿,你看看能不能有用。如果不行的话我再去找找。”
他拿起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个很瘦的小孩,但是笑得很灿烂,脸蛋上有两坨红晕,穿着松松垮垮的小背心,脑袋上还顶着一朵小花。
阿花婶见他盯着这张看,出声解释道:“这张是他两岁的时候出去玩了水回来拍的,他很配合我拍照,我给他拍照他都一直笑。”
她指向另外一张照片,“这张是他四岁的时候,长高了很多,也长壮实了,不过这个时候他就不愿意在家门口那些花面前拍照。因为他的朋友说他像个女孩一样,他有点生气。”
“这张是一岁的时候,我说只给他拍,他爸非要和他一起。”
“这张只有八个月大,特别有劲,踢人很痛的,差点给他爸抓破相。不过他从来不抓我,只会对着我笑,特别可爱。”
“这张快五岁了,已经不怎么愿意跑出去玩儿了,说要在家里帮我剪花,然后帮我出去叫卖。”
“还有这张……”
每一张照片,她几乎都有很深刻的印象,能一五一十的讲出当时的树苗在干嘛。
一个孩子是成长的很快的,照片上记录了他最神奇的生长变化。而树苗就真如他的名字一样,一直在阿花婶和大叶叔的照顾下,努力的茁壮成长。
林泊一张一张的看过去,听他介绍完了所有的照片后,将它们重叠到了一起,“那六岁的照片呢?近期的照片有吗?这里只有快五岁的照片。”
“六岁?”
他一说,阿花顿时一愣,“六岁,六岁好像有的吧?”
她说着在那些照片中翻找了两下,还真是一张近期照都没找出来,她有些不肯相信,“这怎么可能呢?我应该是给他拍了照片的啊,五岁以后不可能没有照片啊,这不可能……”
可事实就是,无论她怎么找,都不会有一张新的照片突然蹦出来。
“这怎么可能呢……”
她无力的耸下了肩膀,脸上的表情还有些恍惚,“我给他拍了很多照片,每年都拍,他还会主动让我拍,不可能会消失啊。”
“如果你真的记得你拍过,但是这里却没有的话,那就只能说明是有人把这些照片带走了。”
林泊说:“不过有个印象已经足够,我记得他大致的轮廓就行。”
这个年纪的孩子几乎一天一个样,长得快,变化也快。没有他近两年的照片,或许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到他。
但是他有嘴巴,他又不是不会叫人名字。
照片不见了,他还可以张口问呐。
阿花婶看起来还有些失落,似乎已经在思考是谁拿了她的照片,林泊犹豫着要不要安慰她两句证明自己真的不需要近期的照片了时,忽然门口又被敲响了。
大叶叔裹着厚厚的毯子走了进来,他换了一床更厚的毯子,脸上带着点被热气蒸出来的红晕。
他吸了下鼻子,闷声闷气道:“你们是在找树苗近期的照片吗?”
林泊点点头,刚想说是,阿花婶却忽然一顿,抬起头瞪向他,“是不是你把我的照片全偷了!一张都没给我留!”
大叶叔默默地看了她两眼,抿了下唇瓣,一只手捏紧了身上的被子,另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把手里捏着的东西递给林泊,垂着眸子道:“他们之前让我销毁关于孩子最近的照片,我犹豫。所以我这里,还有一张。”
那张照片被他攥的紧紧的,指尖已经深深捏入了照片上。
林泊看了眼阿花婶苍白的脸色,抿了抿唇,还是接过了他手里的照片。
这张照片上的孩子明显要高了好一些,长开了些,不过面容依旧稚嫩,有着属于这个年纪的童真与快乐。
“……这是树苗六岁生日的时候给他拍的照。”阿花婶突然出声,她的嗓子有些哑了,带着些难以察觉的哭腔,“六岁当天拍的,是他六岁的第一张照片。”
那么这张照片就是最接近树苗现在的模样的了。
林泊牢牢的把照片上树苗的模样记了下来,把照片还给了阿花婶,“我记住了,这张照片您留着吧。”
阿花婶看着那张照片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地落下掉在了身下的床单上,隐忍不发的哭泣。
大叶叔沉默的叹了口气,想在她身上拍一拍,可手伸出去了又给缩了回来。
他把目光挪到林泊身上,认真道:“客人,麻烦您了。请一定要帮我们把树苗带回来,哪怕他……也一定要带他回家!!!”
他说着,撩开身上的毯子就要给林泊跪下林泊哪能受这种刺激,一把扶住他连连摇头,“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受之有愧。”
如果不是系统发布了这项任务,他可能根本不会了解到这件事。所以哪里能算是他的功劳,他怎么能承担得起这一跪呢。
阿花婶狼狈的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将照片好好的收了起来,站起身认真的看着林泊,“客人,不管能不能将树苗带回家,您的这份恩德我们真的是没齿难忘!以后如果您需要鲜花,我们一定为您免费供给,想要多少都可以!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们说就好!我们一定义不容辞。”
“好好好。”
林泊连连点头,生怕这对老夫老妻突然趁他不注意就给他跪一个,“给我个树苗的东西吧,最好是他喜欢的,他一眼就能认出来的那种。”
“这个吧。”
阿花婶从铁盒子里找出来一枚泥哨,是泥巴烧成的,工艺比较粗糙,有些磨损,但是看得出来原主人还是很很爱护,擦的很精细。
“这个泥哨是他爸,”阿花婶瞥了眼旁边的大叶叔,抿了下唇继续道:“他爸给他做的,有两个。他一个,他爸一个。他的那个在他身上,从来都不离手,一直戴在脖子上这么几年了都没取下来过。”
“如果你要和他相认,可以吹这个泥哨。这个哨子的声音很独特,和普通哨子声音不一样,他从小听到大听得出来的。”
“如若不然,那就把这两个哨子拼在一起也行。能拼成一个双鱼环形,是一个对称的图案。”
“好。”
林泊拿过那个泥哨揣入怀中,正想说什么准备告辞,余光中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给闪了一下。
他眨眨眼定睛一看,目光微顿,随即伸出手,“这个是什么?”
他从铁盒子里拿出一枚徽章,只有一个小指节那么大,是个绿油油的珐琅材质小草图案。
这个材质……
他眯了眯眼睛,心中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即将破土而出。
阿花婶面色软了软,似乎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这个也是树苗的,是之前说有个叔叔给他发的徽章。男生是小草,女生是小花。只有小孩子才能有不然还得给我拿个回来。他还哄着我说妈妈也是女生,温柔的女生。”
看着林泊对这枚徽章出了神,她停了两秒,迟疑道:“是这枚徽章怎么了吗?你要把这个一起拿去吗?”
“啊,不了。”林泊回过神,放下小草徽章,把围巾给自己戴好,“那我就先走了,不管有没有消息,我都会告知你们一声的。”
阿花婶和大叶叔把他送出了门,等着看着他走远了,房门才被关上。
这么点时间里,外面的雪越来越大,已经能淹到他的脚踝那么深了。
为什么五岁六岁的照片会被偷这件事,需要大叶叔和阿花婶他们夫妻二人自己关上门来说话。
其实无非是大叶叔自身的觉醒,但他还需要和阿花婶二人正面好好的谈一谈。
林泊埋着脑袋大步的往前走,他心里藏着点事,并且逐渐越来越沉重。
树苗的那个小草徽章来历,与小槐的小花徽章来历一模一样,二者没有任何不同。
林泊摸了那枚徽章的材质,同样也是一样的。
只能说明,不管是被带走的树苗,还是离奇消失的小槐,或许都有一个相同的原因。
他们都接受过那个路口陌生叔叔的徽章。
梦幻城里的孩子对任何事物都没有警惕心,他们相信人与人之间是绝对的善意,自然不会竖起什么防范心。
而或许,这些孩子被挑中的原因就是因为接受了这份徽章。
被赠予了免费的徽章,就相当于他们被选中,被带走。
如果真是这样,那小槐和树苗就肯定是被带去了同样的地方,那就是乐园。
那如果找到那个给他们送徽章的叔叔,或许就能更准确的知道小槐和树苗被带去了乐园的哪个位置,他也可以少走一些弯路。
思及至此,他停下脚步,闷头转过身准备回阿花婶和大叶叔家问问看,他们知不知道细节。
毕竟本地人了解的或许要比他更多,而且他们是做生意的,说不定也认识。
可刚走门口,正打算敲门,手还没落下去,就见眼前的木板门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紧接着,屋内传来阿花婶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你是不是想看着我和孩子一起死!”
大叶叔的语气既无奈又急切,“我没有!我绝对没有!你先听我说!”
阿花婶:“你给我滚!”
林泊瞳孔猛的一缩,手僵在空中。他慌张地左右看了看,扯起自己身上的军大衣迈开腿赶紧跑了,生怕自己被殃及池鱼。
等跑到转角处的位置,他才停下来猛地松了口气。
可怕可怕。
还是先不要去打扰他们夫妻了。
只是如果不找阿花婶他们问,那他还能找谁?
林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假发店的老莱恩,老莱恩算是他的师傅,也是这里的老居民,问他似乎再合适不过。
可是老莱恩他身上就有很多谜团没被揭晓,算不上是敌人,也不是友人。他的任务没有关于老莱恩的,那他自然不愿意去主动招惹。
所以老莱恩是一定不行的。
那就没有其他人了。
不管是他,还是原主,在梦幻城内都没有熟悉的人。他的天空只被局限于假发店那个小小的空间,不被人重视,也无法存在于别人眼中。
小槐不在,就更没有人在乎他。
他的那些组团队友压根不知道他们是一队的,这突如其来的暴雪让环境越发不容乐观。他们可能连自己那点基本任务都没搞定,正手忙脚乱的,更别提帮他查查事情了。
加上他也并没有帮到这几人什么,甚至还蹭了他们一个参赛名额,哪里好意思上去请求帮助?
大家既是队友,又是对手。
所以玩家这条路自然是行不通的。
林泊摸了摸下巴,两只手被袖子缠了一层又一层,还互相缠绕着,是一个保温取暖的姿势。
风大,雪也大。用不了几分钟,他的肩膀上,眼睫上又再次被盖上一层薄薄的雪。
他往衣服里又缩了缩,这雪真是越来越大了。
……嗯?雪?
林泊脚步一顿,脑海中有什么灵光一闪而过。随即,他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啊,他好像还有个人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