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大概是有着和不同生物交流的能力,当它能够识别出我的时候,雾气里的冰晶开始汇聚成我的模样,只不过除了脸和我一样,服饰都停留在了上个世纪的宽袍大袖,看着就是个古代人。
一个人从虚无到实体,这种体验真的是一次都不想再经历,它带给我的是一种怀疑,源自于生命的最本质。
我们以为自己是一个实体,可在某一种程度来看,我们充满了空洞和间隙,有一些物体是能够穿行无阻,我们到底是什么?
我这样的脑子很明显不适合考虑这种层次的问题,但是浓雾的启动,唤醒了我身体里的夜游神,也就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逐星者。
现在逐星者和弑星者面对面,我反而就像是个看戏的,众神打架,作为凡人的我,还能够观战,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他们两个就像是好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开始聊起天来,说的都是上古的语言,这语言很有魔力,我听着听着,居然就睡着了,这种关键场合,我居然睡着了,等我睡醒之后,你可以想象,我是有多么地懊恼。
等我醒来以后,他们都已经消失了,周女士和卢功臣也不在了,我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家里,我查看了下自己,手脚都在,但是心里空落落的,无论是谁都不在我心里了。我感觉自己又像是回到了高三那年,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备考的高三学生。
等我走下楼梯,我爸在客厅看电视,我诧异地问他,你从墨脱回来了吗?不是说要和你那些驴友一起去下一站吗?
我爸转过头疑惑地看着我,说,你是不是睡糊涂了?什么墨脱?什么驴友?
我爸就像是从来没有听过这些名词一样,厨房那边传来洗涮的声音,我赶紧过去,一看,周女士在做饭。
我走上前去,在她背上摸了一把,我记得机器人开关就在这里,可是没摸到。周女士转头看我,眼神有点吓人,什么事?你摸我干嘛?
我对她说,周女士,你是机器人还是人?
周女士也用我爸看我的眼光看我,摸摸我的额头,没有发热啊,这孩子怎么净说胡话?什么周女士,妈也不会叫了。
我妈嘟囔了几句。
我准备上楼去找电话,我的SoRRY手机和我是不离身的,当我从客厅经过的时候,瞥了一眼墙上的挂历,2017年4月。
我惊呆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我的房间,找了半天SoRRY手机,都没有,只有我高中用了三年的旧手机,静静地在书桌上放着。
我打开一看,确实是2017年的时间,还是4月17号,我记得这个日期,因为那天我被王翠花攻击了,我还跟这个日期编了个谐音“死要蹭”。
现在是晚上,那天我应该在篮球馆里被王翠花踩出了灵魂,然后又被卢功臣叫回去了。而现在,我却在家里,这是怎么回事。
我想去学校看看。四月的天气已经有点热了,但是晚上还有一点点冷,我穿上外套,我妈刚端出来一盘地狱粉蒸肉,那股子上头的气味再熟悉不过了。
高三那年,她不知道从那里得来的菜谱,一遍一遍试菜,要说她之前做菜,勉强可以吃,那么这道菜简直就是考验母子亲情。我爸都受不了了,明面上大快朵颐,实际上偷偷都吐了。
很难用,酸甜苦辣咸来评价这道菜,只能说集了万家滋味,有一种浓厚而又浮腻的口味,还像泡了几百年的烂木头,咬下去毫无食欲可言。
所以没等我妈多说话,我留下一句,我要去学校拿书,就仓皇出逃。
到了学校,寂静空无一人,我从边上的那个铁门栅栏那挤进去,这是我们几个人的秘密。
往篮球馆走去的时候,我的心是忐忑的,我现在真的又回到了高三那年,除了心境不一样了,其他的都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在能力上更加弱小,我没有了树族的瞬移能力,连心海都没有了动静,我也感受不到光脉能源,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无助孤独的境地,那是能够把人抓到无尽沼泽的力量。
想着走着,就到篮球馆前面了,我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如果王翠花在里面,我几乎不能生还,上次是因为逐星者在我的心海里,但现在他不在了。
如果不进去,我或许就将碌碌无为地度过这一生,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大门这站了多久,直到有人抱着篮球从里面出来,直接和我撞了个满怀。
他爬起来就像看到了鬼,然后发现是我,就很生气,你要吓死人,黑漆漆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认得他是隔壁班的二毛,我们学校的篮球明星,体育特长生,已经被保送到省里面的大学去了,没想到这么卷,现在还在练习。
我问他,里面还有没有人?比如说清洁工什么的?
二毛还是好说话的,跟我说,里面毛都没有。说完,就走了。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透过半掩的门,篮球馆黑洞洞地,我也不想进去。就这样想抄近路回家,近路要经过那栋旧楼。
我记得卢功臣说,旧楼的第四层是他的一个定点,也就是说,无论卢功臣在哪里,我都可以通过这个定点敲开卢功臣气泡的门。
我心里又升起了一点希望。追逐希望,我都是用跑的,等到了三楼,我站在熟悉的那个角落,那里藏了半截楼梯,往上走,推开顶盖就是四楼,上次来,我还能看到地上斑斑点点的光脉能源在为我引路。
可是现在这里,只有我手机的灯在照亮我的前路,我一步一步地走上去,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其实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把那个门打开不会有卢功臣在那里等着我,不会有被我吐槽的上个世纪的布局,但我还是走到了那块铁皮前面。
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呢?结果打不开,推也不行,拉也不行。
我这几个小时憋在肚子里的无名之火,终于在这里爆发了,我对着铁皮又踹又踢,等我发泄完了,直接就坐在楼梯上像狗一样喘气。
这就是答案,这栋楼根本就没有四楼。我的电话响了,我妈在电话里问我,什么时候回家吃饭了?作业不做了?马上就要模考了,你还在外面晃什么?
死亡三连问之后,我站起来,失魂落魄地往外走,等到了家,鞋都破了,还在往外滋滋冒血,什么时候大拇指给擦破了。
我妈赶紧地拿出碘伏,棉花帮我处理,看我心事重重,闷闷不热的样子,也不怎么说话了,只是说,要不然今晚早点睡,明天跟班主任请个假?
我听到班主任,又有精神了,我问我妈,班主任是不是贾大林?
我妈看我的表情,明显有点慌乱了,但还是压下去了,说,是啊,贾大林是你班主任,宝贝啊,你可别吓我,这一天天地,是怎么了。
我看着我妈,不管从哪里看,都和之前的周女士完全不一样,这种状态的妈妈也是几年没有见到了。
我的脑子里虽然很乱,但是在黑玉大学学习了那么几年,也不是毫无所得。这种真真假假的状况,只需要找到这个世界的漏洞就可以了。这个其实还要感谢屠教授,因为他紧箍咒似的教学方式,让我们在那堂课上学到了很多,他教给我们非常实用的技巧,包括怎么样利用身边的资源解决自己的困境。
寻找突破口。还要不因为这个世界人的注意。
等我冷静下来,我就跟我妈说,没关系了,草草吃了一点饭,就放下筷子说,我要回房间去学习了。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回到房间,我开始轻点房间里的物品,这还真是完美还原了我记忆中高三时期的生活。包括我没做完的题,还等我写完最后一步的数学题。
这数学题,对我现在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我已经不太停留在运算的层面,而是掌握了更高的规律,我甚至可以提前用一些超纲的公式进行快捷运算。
这样的脑子瞬间给我增加了信心,这就是和以往不同的地方,而我现在要做的事,就是认可自己,肯定自己,以这个思维发散出去,去找到更多的漏洞。
我的心逐渐地沉浸下来,吕前台的呼吸法也起到了作用,作为一个普通人,她能够完全通过自己的修行达到异能者的境界,有多么强大的内心,我现在算是摸到了一点门槛。难怪她没有什么好脸色给我,像我这种,只知道依赖天赋,还天天吊儿郎当地,确实是也怪讨厌的。
不过这时候我也是想岔了,因为吕前台的思维早就已经跨维了,这也是她能否成为天庭和地球接待员的原因。她是被这具肉体困在低维世界。
我只是很好奇,人死后真的会有魂灵吗?像吕前台这样的魂灵,能不能往上一层存续呢?
谁也不知道,哦不,或许贾大林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