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再见
路远像是被人踩了尾巴，忙疯狂摆手拒绝：“不用！不用！不用！我打车走，再见，拜拜了您！”拦个车钻进去，一溜烟儿跑了。
还没等他的气儿喘匀，电话又追过来了，路远接起电话：“美女，女神，您还有什么事儿？”
“我明天送你上班好吗？”芳芳语中带笑。
路远拒绝道：“别，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今天你在车上跟我说的我觉得特别有用，你看我不是进步很多了吗？以后我送你上下班，你还能省油钱，我帮你带早餐，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怕我没命吃。”
“你就当做好人好事儿了呗，你看我这水平上路那就是个马路杀手啊！”
“你还有挺有自知之明。”路远戏谑道。
“你不仅帮助了我，也帮助了路上千千万万的行人，功德无量啊！”
“早上我要吃淮河路上的那家的饼，还有他隔壁的包子和粥。”
“那家饼你知道得多早去排队吗？我给你买更贵的好不好？”
“不好，我就要吃那家的，不行就算了。”
“行！我答应了，那你把你家地址发给我，我明天早上去接你。”
“好，7点半在楼下等着。”
“好的。”芳芳咬牙切齿的挂了电话，骂骂咧咧的设了个闹钟。
路远去跟任逸飞汇合，难得的这次居然没喝酒，简单的吃个饭，对方忙着赶下一场就走了，任逸飞还想回公司加班，被路远拖回了家。
“你说你那么拼命干什么？身体重要还是工作重要？”
“我就是小感冒，没事儿的。”任逸飞靠在沙发上休息，路远在客厅里转来转去。
“那个芳芳你觉得怎么样？”路远试探的问。
“挺好的，”任逸飞回答。
“真的？”
“嗯，长得好，性格也挺好，虽说有点儿小……”任逸飞仔细斟酌着用词：“小瑕疵，但是瑕不掩瑜。”
“小瑕疵？”路远不解的问：“什么小瑕疵？野蛮？泼辣？”
“不是，不重要，总之挺好的，你好好珍惜，老大不小的了。”
“人家不是冲我来的，”路远坐到任逸飞旁边：“人家看上的是你。”
任逸飞闭上眼睛揉了揉脸：“帮我回绝了吧，我怎么有点儿困了，你也早点儿回去睡吧。”
“你别装了，你跟陈阳都分开这么多年了，该翻篇了，忘掉上一段恋情做好的方式就是开展一段新的。”路远语重心长的说。
自从陈阳走后，他们都尽量避免在任逸飞面前提陈阳的名字，可是这么多年了任逸飞一直是这个样子，仿佛成了一个工作的机器，让伤口好的最快的方式就是挑破它挤出脓血，剜掉腐肉，才能换发新生，路远觉得感情也一样。
任逸飞扯着嘴角笑了笑：“你知道吗？你劝我我觉得特别荒诞。”
路远气道：“你跟我能一样吗？你明明可以过得更好的，干嘛老跟自己过不去。”
“我也想过，可是不管跟谁在一起我都会想到他，一遍遍的回想跟他的那些事儿，晚上梦里都是他，我这种状态跟谁在一起都对不起人家，你别为我操心了，先考虑自己吧。”
路远忧心的看着他：“都十年了，一个人能有几个十年，当初他一声不吭就走了，考虑过你吗？考虑过我们这些朋友吗？说不定人家已经结婚过得潇洒的不得了，你何苦还守着他呢？他也不会知道的。”
当初陈阳走后，接受不了的不止任逸飞，路远和余天天这些朋友也都很意外，觉得陈阳这事儿做得太绝情了，虽然也想过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可是看着任逸飞痛苦的样子，还是觉得不能原谅，虽然大家都没说，但知情的人都心疼任逸飞，大家都站在了任逸飞这边。
“我没有守着谁，这是我自己的问题，谁也不怪。”任逸飞侧身躺下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你……”路远看他的样子不忍心再说下去：“你家里有感冒药吗？”
“书房柜子里。”
路远打开柜子，看着柜子里的东西愣了愣，关上后又打开旁边的柜子找到了药箱。
“你又买香水了？”路远拿着药箱出来问。
“有买的，有别人送的。”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香水的？只买不用，浪不浪费？”
“不浪费，可以送人，摆着也挺好看的。”
“放柜子里能看见个鬼。”
路远看任逸飞吃了药躺下了，就回自己家了。
任逸飞半睡半醒间接了个电话，是他妈打来的，说让他有时间回家一趟，任逸飞答应第二天回去，自从两年前任逸飞爸爸因肺炎去世后，他回家的次数就减少了很多，一方面是家里没有那么忙了，另一方面他们公司正是发展壮大的时候，整天忙得脚不沾地，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回去过了。
挂了电话后，他再也睡不着了，在房间里转了几圈，觉得憋闷的难受，想出去透透气，拿了手机、钥匙就出门了。
他住的地方门口是一条安静的小路，路两边是一些小店，此时大部分都关门了，只有很少一部分还开着门，灯光照亮了门前的路，路上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辆和三三两两的人，走大概200米，就到了大路上，这里明显热闹多了，即使已经到了后半夜，酒吧、餐厅、KtV依然人来人往，这儿的酒吧他跟路远来过两次，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喜欢酒吧，他只觉得吵得脑壳嗡嗡响，说个话扯得嗓子疼，路远经常说他活得像个老头。
不过今天，他倒想找个热闹的地方，不是都说人家烟火气，最拂世人心吗？
酒吧依旧是那个样子，震耳欲聋的音乐，随声摇摆的人们，混了各种味道的浑浊空气，一进来任逸飞就有点儿后悔了，他对这种场合从心底里排斥，但是横竖也没更好的去处，就想着喝几杯把自己灌晕回去睡觉，在吧台要了几瓶啤酒后，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自斟自饮。
酒吧里不知疲倦的随着节奏跳动摇摆的绝大多数都是年轻人，而像任逸飞这样坐着独饮的，则大部分是已经踏入社会有点儿年纪的中年人，任逸飞自觉的把自己归类为后者。
任逸飞背对着大厅，斜前方的调酒师正卖力的耍着几个瓶子，任逸飞看了会儿觉得自己今天应该很快就会晕了。
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任逸飞扭头一看，一个身材高挑，脸上闪闪发光的女生站在他旁边。
女生上身穿了个黑色紧身吊带，露出一大截腰，正冲任逸飞笑着：“你好，一个人吗？我可以坐下吗？”女生大胆又自信，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任逸飞，任逸飞觉得自己的脸发热，不过他本来喝酒就上脸，酒吧灯光也暗，俩人离得近，女生可能刚跳完，此时身上的香水味熏得他想打喷嚏，他飞快的想了下说：“我等人。”
女生明显有点儿失落，但依然维持着笑容：“不会是女朋友吧？”
任逸飞点点头，女生脸色变了变，还是不死心的说：“那我们留个微信吧，我刚回国没什么朋友，以后可以一起出来玩儿。”
任逸飞都有点儿佩服这女生了，这样还不放弃，他心一横说：“不用了，我怕她一生气不给我钱花了，我还得出去找工作。”
女生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一时间，震惊、失望、鄙夷各种情绪在她眼里闪过，最终一身不坑的扭头就走，任逸飞清晰地听到她说了句“小白脸”，还有别的话都被淹没在嘈杂的声音里他没听清，不过想着也不是什么好话，任逸飞无所谓的继续喝他的酒，只是调酒师朝他看过来的眼神让他想忽略都不行，他抬头看过去，正好跟调酒师的视线对上，调酒师一慌，差点把手里的瓶子扔出去，然后若无其事的盯着瓶子继续耍帅。
任逸飞瞥见远处靠近门口处几个女生看向他的方向，还朝他指指，又凑一起说着什么然后几个人又笑成一团。
任逸飞认出来其中一个女生就是刚才找他搭讪的，猜想自己应该已经成了她们今晚最大的乐趣了，突然就觉得很没意思，今晚来这儿就是个错误。
他喝了几口酒，起身朝门口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人群一阵躁动，接着就听到女生的尖叫，任逸飞没有凑热闹的闲心，拨开人群朝门口走，突然原本挤在他周围的人四散开，紧接着一个人跌跌撞撞朝自己扑过来，任逸飞第一反应是躲开，可是那样那人必定要栽到地上，犹豫的一刹那，人已经到了眼前，任逸飞下意识伸手接住了人。
那人撞到他的肩膀停了下来，任逸飞不想管闲事，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回趟家，还有很多工作要安排，可是就在他要松手的时候，闻到了记忆深处的味道，是他寻遍所有的香水也拼凑不出的味道，那是多年前每晚陪他入眠的温柔香。
臂膀里的人说了声什么，就准备回身继续战斗，任逸飞猛地拉住了那人，看清脸的同时，瞥见一个黑色的东西朝身旁人的头顶挥过来，任逸飞想也没想上前一步用手臂一档，一声巨响，碎片四散，周围人惊叫着躲开，任逸飞觉得小臂一阵剧痛，眼泪不自觉的喷涌而出，“啊”的叫了声，弯下腰扶住手臂。
身边的人大骂了一句：“我草你大爷的！”就要冲出去，任逸飞死死拉着不放，那人试图推开他的手，冲他喊：“兄弟，等会再谢你，我今天干不死他们！他们既然下死手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任逸飞好不容易挺过一阵剧痛， 眼前恢复了清明，眼前的正是陈阳，虽然跨过了十年的光阴，他一眼就认出来了，此时只觉得四周的嘈杂都离他远去，只剩下了眼前的人，陈阳的样子没有变化，只是褪去了原来的青涩，看上去成熟了不少，面部轮廓更清晰了，面目因为暴怒而扭曲着，估计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一拳打到了鼻子，此时鼻血直流，他设想过很多种俩人再见面的场景，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景。
此时陈阳眼中充斥着愤怒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对方，任逸飞有千言万语涌上来，好久不见？好巧啊？伤得重不重？为什么跟他们打架？你怎么在这儿？为什么一声不吭的走了？
可是他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站直身体，冷静的对陈阳说：“打110。”
陈阳不可思议的回头看他，看到他痛苦的表情又看看他满是血口子的胳膊，拿出了手机，任逸飞放开他，也掏出手机给路远打电话，他估计胳膊是骨折了，想瞒也瞒不住，干脆叫他过来帮忙善后。
对方一个染着金色短发，带着大粗链子的男的看他俩开始打电话，冷笑道：“打电话摇人是吧！你尽管摇，今天老子要是怕你就跟你姓，兄弟们他们摇人，咱们也摇，告诉你们我爸是局长，别说打你两下，就算是今天打死你你也活该！”
他身后几个人彼此对视一眼，犹犹豫豫的拿出电话，在手机上不停地点着。
路远很快接了电话：“你还没睡呢？你在哪儿？怎么那么吵？”
任逸飞简单的说了下情况，路远一听陈阳的名字，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跟人打架？！”
“我现在也不知道，还没机会问他，你先来，别的事以后再说。”挂了电话。
对方依旧在叫骂：“识相的现在过来跪下磕头叫爷爷 ，说不定爷爷我一高兴今天放过你们，否则，你们今天休想出这个门儿！”
陈阳此时也挂了电话，又要冲过去，被任逸飞拉住，只好对骂道：“我看你是养葫芦养疯了吧，怎么？打电话叫剩下的三个葫芦呢！凑齐了就能把你救出来了？”
周围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此时酒吧里的音乐也停了，此时这声音听说格外清晰。
金毛气急败坏的冲身后的四个人喊：“愣着干什么！给我打！有事儿我兜着！”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上前，反倒有个瘦小的男生去拉金毛，金毛甩开他，指着他们几个道：“是不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