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的惊呼已然力竭,张着嘴而不能出声,时间似乎都停滞住。
忽然,人群中跃出一位少年,以迅雷之势挡在了少女身前。
他一手推住撞来的车厢,另一手猛抓车辕横木,两手相互运力,不甚粗壮的手臂青筋暴起,两个手臂同时大力一扭!
只见那辆比他大十倍不止的马车,竟被止住了倒地趋势,复立了起来。
少年又以手臂为轴,双脚定在地上,借转力控着马车直转了两圈后缓缓才停住。
待众人回过神来,一场大祸已然安全平息。
回过神来的人们纷纷鼓掌称赞:“少年郎天生神力啊~”
“简直李元霸复世。”
“英雄少年啊!”
……
少年左右回头没看见人,低头才发现不知何时,那位惹祸小姐已经盘在他腰上了。
少年将小姐一把拉起,略带质问的口气:“小姐你怎的一个人跑出来。”
琉儿发髻也歪了,两边的头发散下来几缕,显得狼狈无比,眼里泪还未干,便当即倒打一耙,他她双手叉腰道:“我找你啊!”
“找我做什么?”
“捉山鸡。”
……
琉儿和公山羊刚回到宅院,紫苏一张圆脸便慌急探到小姐面前;
吕琉儿一把推开她,“干什么凑那么近,都对眼儿了。”
紫苏委屈巴巴道:“小姐我去送完东西回来就找不到你了,夫人叫你不到,把我一通骂。”
“娘知道我跑出去了?”
“嗯嗯!”紫苏重重点头,点完头脚步都踉跄。
吕琉儿当下面皮惨白~
琉儿果然没逃过母亲的责罚。因私自跑出家门,被罚跪一个时辰。无论吕琉儿如何辩解,母亲这次都绝不肯姑息。
连公山羊也跟着被罚挨二十个手板。
他的手心板子是被一个婆子打的,婆子只觉的手里的板子是打在什么坚硬石头上了,桃木的板子震得她自己手疼,还垫了一条帕子在手心。
打完之后,公山羊的手心只微微发红,他用另一只手挠着挨打的手心,边挠边走了。
打完他的婆子低头看自己手,虎口处居然裂了几道血口,麻丝丝的疼,这打板子也不知是惩罚的谁。
梆子一声慢两声快刚响够三声,立在小姐身旁的李嬷嬷睁开眼睛,打了个哀嚎般的长长哈欠,道:“时辰到,罚跪结束,小姐可起了。”
吕琉儿酸麻的腿已经忘却了自己的存在使命,被婆子硬拉起来才勉强立住,双腿自上而下颤抖不已,随时就要倒下。
吕琉儿挪着腿转过身,一眼瞥见门口探头探脑的紫苏和公山羊,转头跟婆子说道:“嬷嬷我没事了,您去歇着罢。”
嬷嬷也看见了门外鬼鬼祟祟的那两人,知道他们几个向来爱密谋,便不多言,从旁门出去走了。
吕琉儿等不及回房换衣裳,让紫苏去取披风来,让公山羊搀着自己到后院来。
两人来到马厩,公山羊让小姐扶着牲口棚前的木柱站着。他去棚子里单手拎出一个特大的竹筐来,揭开盖子里面是三只体型健硕,缩着脖子的野山鸡。
吕琉儿忘了腿疼就要开心跳起,蓄力一蹦,腿不听使唤差点向后摔倒。
公山羊一步跨过去稳稳扶住了她腰,琉儿一瘸一拐凑到筐前。
她眼里闪着铜钱的亮光:“好好好,这就是我要的。比上次抓的两只还更大更壮。”
“小姐,山鸡不吃,干什么。”
“我要驯服它们,将它们变成我的家养鸡,日后山鸡变家鸡,鸡生蛋蛋生鸡,我当财主。”
“可它们不愿活在鸡笼。”
“我会让它们乖乖听我话的~”吕琉儿翘起尖尖嘴角,两个滚圆脸蛋儿上雀斑点点。
公山羊知道小姐爱出主意,三天不重样,五天全废弃。这次也是没事找事,就如当初收养自己一样,全凭一时兴起。
当初那个小黑奴就是公山羊,这个名字是琉儿给取的,因为当时他和一只山羊拴在一起。
也就是在吕琉儿不顾形象,不怕丢人现眼的哭闹中,公山羊流浪的生活拥有了一个家。
事后公山羊很多次问起小姐,当时在赶庙会的路上为什么非要买自己,小姐说是因为看见他没有穿鞋,但公山羊不相信这个说法,因为被发卖的奴隶都是没有鞋穿的。
公山羊刚进家门的那段时间,像是猛兽入了人户,简直要把这个不甚富裕的人家掀翻过来。
平静的家中连续几天发出惊天动地的骇人动静,方圆十里的住户都被惊动。
第一天,他就将拐子曹的驴给捏断了腿,驴歇斯底里的嚎叫声,响彻整条南街上的人家。拐子曹的驴成了拐子驴,这悲剧足使他和驴相拥痛哭一整天。
之后,公山羊又把石磨一拳击成两半;
他还将一口用了二十年的实心铁锅凿穿;
他不会用筷子和碗,不是打翻就是捏碎。
拐子曹为了报复他,将他的饭倒在喂牲口的石槽中让他吃,于是……全家牲口唯一的吃饭家什也碎成了渣。
拐子曹一天拖着拐腿要跑十几趟和夫人告状,后面就被吕琉儿半路拦截住,威胁说如果他再告状,就让公山羊把他的驴另外三条好腿也打瘸,才勉强恐吓住他。
吕琉儿在后院教化公山羊,每当他要失控发怒,吕琉儿就薅着他浓密且硬的黑发,将他的头按在地上。
公山羊此时便不敢反抗,他怕让琉儿受伤,于是就乖乖被按在地上,片刻后他便恢复了平静。
吕琉儿就这样每日一点一点才将公山羊驯服。
本来拐子曹是一刻也容不下公山羊的;
但是教化后的公山羊能包揽十之八九的粗活重活,省了他不少功夫,他甚至可以像个闲散老爷一样睡起午觉后还躺到晚饭时分,而公山羊会自己默默把所有活干完。
于是拐子曹便再也不想着告状让夫人赶他走了。他甚至还偶尔在夫人面前说一两句公山羊的好话,当然全部功劳是归自己的,只捎带夸他工作还算麻利。
此刻,牲口棚内,
吕琉儿又想出一个好办法,耳语给公山羊。
紫苏拿来了披风要给小姐披上;
“用不着,完事了已经,咱们回去吧。”
公山羊听完小姐的吩咐,看着小姐和紫苏离去,自己看看篓子里的山鸡,又看看远处的鸡舍,原地呆住了。
第二日清晨,琉儿打开窗见到满园鸟语花香;
阿娘选了这个宅子是极具眼光的。吕琉儿认为即便是皇上的御花园,纵使繁花争奇斗艳,芬芳无限,却也不及自家小院的清雅韵味,有如此安逸舒适且诗情画意的小景。
这些花都是日常母亲亲自打理的,她平日里总是严肃少语,唯有照顾花的时候,被花朵的彩光映照在脸上,才会露出容容悦色。
混合的花香丝丝缕缕随风潜入闺房中……
花团锦簇中,吕琉儿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一声急急的叩门声响起。
吕琉儿穿好衣服和来人匆匆跑去后院鸡舍,鸡舍前围着拐子曹和公山羊。
吕琉儿走过去一看就被吓得连连后退几步。
那三只漂亮的山鸡已经惨死了,身上的羽毛被啄的稀稀拉拉不剩几根,露出里面的肉皮还有数不清的圆形血洞。
虽然是两只山鸡,但画面也极其残忍恐怖。
谁都没想到家里温顺的家鸡会群起干这种恶劣的事情,被折磨致死的山鸡,本是威风凛凛的漂亮山鸡,飞于山间,啼鸣树冠……
拐子曹回头瞧见吕琉儿,哀叹道:“小姐啊~你怎么能把山鸡放在鸡笼里,昨晚我听了一夜的鸡打架。哎,你看这山鸡这被啄成这样,自己吃也下不去口。”
说完,见小姐也没打算回他,便背着手朝前院走了。
公山羊靠在一旁的桩子上不说话,表情倒是平静;
吕琉儿更是被吓得六神无主,这血腥画面实在超出自己的承受能力,现在磕头赔礼还来得及吗?
“吃肉也不能了罢?”吕琉儿哆嗦着嘴问;
公山羊木着脸:“不能。”
吕琉儿心想莫不是还要埋葬,我以什么话语什么面目为这三只惨死的灵魂超度。
“现在怎么办?”吕琉儿面无颜色问,她很少有询问别人怎么办的时候,往常她都是主意大过天。
公山羊抹了抹手上的泥血,鲜血的味道刺激着他的神经一跳一跳:“喂狗。”
喂狗,也行,起码开心了一方。也不用举办什么仪式了,不用把背后的始作俑者推上忏悔台。
将这三只死于非命野鸡的债都当做顺水人情推给狗,让狗得利,背上鸡命。
琉儿如获大赦。
她朝公山羊扯出一个极难看的笑,呵呵了两声:“好好~听你的,就喂狗罢。”
难得啊~从小姐嘴里说出她要听别人的意见,往常可是完全不能够。
吕琉儿张张口,欲要做最后的强词夺理:“失败乃成功之……”
母字还来不及说出口便被打断了。
紫苏气喘吁吁跑进来大喊:“小姐!小姐!不好啦~夫人在前厅急着寻你呢!”
吕琉儿忽然左右一瞥,不见拐子曹,心下惊:定是多嘴多舌的拐子曹,去告诉母亲知道了,知道我抓山鸡,还放进鸡窝里。
最近因为忙山鸡的事,连着几日都没练琴也没温书……
上次挨的手板手心肉还没长好,若是再来二十下,那定是……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