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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回

三入虎穴 顾掬贤邂逅仇家

再探龙潭 白雪吟从容后事

自一九七五年五月八日,白雪吟离开九华山沙弥庵至今,整整八个月了。九华山上的顾济秀和顾掬贤姑侄女俩,对于夜念日牵的白雪吟是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哇。顾掬贤每天从收音机中知道形势似乎越来越糟,东方刚刚透出的一点曙光又被浓密的乌云遮蔽了。幸亏有小盼盼每天占据着顾济秀、顾掬贤好多时间,还可以减少些忧虑,然而也正是每天都看到小盼盼才每天甚至每刻都忘不了白雪吟。

一九七六年五月八日傍晚,顾掬贤经过顾济秀一番精心化妆,走了有三十多里的山路,乘末班开往蓉阳县的汽车,第三次去蓉阳县这个伤心地。

这是一个很好的天气,弯弯的仿佛秀女那刚描过的眉毛一样的月牙挂在天空,在这月牙弯弯的时刻,星星们都争奇斗艳,不断地眨着眼好奇的观察着幽暗的灰朦朦的大地。晚上九点多钟,顾掬贤来到这留下多少悲哀和忧愤的顾家大院老宅门前,她不能在外边久留,立即沿西院墙外向北来到她熟悉的居安门,轻轻地敲着门。

有一会儿,白森走过来。他低声问:“是哪一位啊?”

顾掬贤虽然听出是白森,但不敢贸然地报上名字。她含混的说:“我找白雪吟?”

白森在门里又问:“你是哪位呀?”

看起来这白森不问个究竟是不肯开门啊,顾掬贤料定就他一个人,低声说:“白老师,我是顾掬贤啊。”

白森听了这名字,真是久违了,也有三年多没见顾掬贤的面了,上次顾掬贤来白森压根就不知道。白森立即开了门,一把把顾掬贤拉进院里,回手把门关上插好。回过头他才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看着顾掬贤,他吓了一跳,哪里是顾掬贤啊,分明是一位乡下男人啊,上唇似乎还留着挺茂密的胡须。白森倒退一步,惊问:

“你是——是——”

顾掬贤笑了:“我是顾掬贤啊,为了安全,我只好站到你们的队伍里呀!”

白森会心的笑了,把顾掬贤领进小院子里,又领进正房西头自己的屋子。

顾掬贤好生奇怪的问:“雪吟不在家吗?”她心里怦怦的敲着鼓,难道雪吟出事了。

白森看出顾掬贤的担心,他让顾掬贤躺在自己的床上先休息一下。白森拿起箱子盖上的小油灯一口吹灭了。

他说:“这样免得外边万一有人看到咱家亮灯或者看到人影而生疑,你听我慢慢给你讲这近一年来所发生的事情。”

白森就把白雪吟从都城回来送走盼盼,直到现在的情况讲了一遍。

最后他说:“这吕明修和沈默久可歹毒得很哪,若不是高阳书记的战友经手这些材料,若不是吕向阳到都城去都城,这几个人可能就没了。更为阴险的是他们上报的材料是秘密的,谁都不知道,直到前几天才有人透出风来。”

顾掬贤抽泣着说:“唉,我又险些失去女儿啊,雪吟要是真没有了,那就真是天杀我顾掬贤了。白老师,你说我姑妈呢,那是解放前被国民党军阀所迫害,可以理解;我呢,刚解放,鱼龙混杂,蒙冤受屈,也算是形势使然吧;现在建国二十多年了,搞这么大一个活动,这,这真让人费解呀!”

白森说:“是啊,这文化学习活动到底是要干什么?不说那些大事了,就说说这个吕向阳吧,现在可是特别廉洁、正义而有人情味。他千辛万苦的到都城告状,还真告成了,这样省军区派来了工作组,把关押的几百人和被管制的几千人都解除了看管。唉,那时蓉阳县的老百姓真的是第二次解放啊!”

顾掬贤不愿提起吕向阳这个人,她坐起身来说:“白老师,我到雪吟那里去吧?”

白森沉默不语,仿佛没听到顾掬贤的话一样。

顾掬贤感到好生奇怪,白森为什么会这样呢?是白雪吟出什么事了吗?听口气又不像;是白森有什么非分之想,这大半夜的,在这僻静的地方即或亮着灯会怎么样呢?他是个教师,完全可以是夜间准备课程吗,为什么偏要熄掉灯呢?顾掬贤判定是白森有非分之想,不过顾掬贤也可以理解他啊!吴琪走了那么多年了,白森今年也不过刚五十岁,也可以说还是壮年啊。可他不该如此啊,我一年未见女儿了,白森怎么能这样啊?

白森不想让顾掬贤离开这个屋子。他说:“掬贤,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弄点水来喝喝。”

白森走出自己的卧室,他来到东头里间白雪吟的住室外,他把耳朵贴在门旁,仔细的听着里边的声音,想找个机会进去把顾掬贤来的事偷偷告诉白雪吟。

顾掬贤哪能坐得住啊,她自己来到东间,影影绰绰地见白森半个脸贴在白雪吟房门上,鬼鬼祟祟的样子,心里更加疑虑重重,难道——这是怎么回事呢?顾掬贤对白森吞吞吐吐和现在这种异乎寻常的举动很不满,她紧走几步来到白雪吟卧室的门旁。

白森发现顾掬贤来了,下意识的抱住她往外推。

顾掬贤气忿的说:“你这是干什么?拉拉扯扯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为什么不说清楚?”

这时白雪吟的房门开了,灯光把这走廊照得通明。

开门的是吕向阳,他见白森推着一个男人,借着灯光,他一下就认出是去年在九华山二圣殿见到过的送白雪吟的那位中年男人。他立刻想到这男人跟白雪吟关系不一般,是不是“九?一七”大案白雪吟念叨的那位郝齐壮啊?难道真存在这个人?

吕向阳走过去问:“这位是郝齐壮吧,没关系,来,请进屋吧!”

白雪吟和高阳也出来了。

高阳说:“来,请进吧,多个人多个办法。”

白雪吟认出是顾掬贤,她紧张的对白森说:“爸爸,你跟他先到你那屋去吧。”

白森推着顾掬贤往外走,回过头客气的对高阳点点头说:“你们谈吧,你们谈吧。”

白森把顾掬贤又领回自己的住房。他说:“对不起,掬贤,你来时原县委书记高阳和吕向阳也刚来,他们跟白雪吟研究一些材料,他们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你看这事……咳,这事……正赶上你来了,我也不知该怎么处理。想先找雪吟,告诉她说你来了。可是……”

刚才在白雪吟住房门口的一幕,使吕向阳产生了极大的怀疑,他判断就是在九华山二圣殿见到的跟白雪吟在一起的那一位。

吕向阳非常严肃的问白雪吟:“雪吟,刚才这位男的是不是你在‘九?一七’大案中交代的那个郝齐壮啊?他跟你是什么关系?这个郝齐壮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啊?或者还有什么其它背景?”

白雪吟实在没法回答,只好支支吾吾的说:“不是。”一会儿又说“是。”“啊,没什么关系。你们二老不必为我担心。要革命就会有牺牲,你们不怕掉脑袋,我和李莉也不怕流血,我们也是经过充分考虑的了。”

高阳也感到有些怪,坦诚的说:“雪吟,这个人是你的对象吗?不会吧?我看他年龄——如果可靠,可以把真实情况告诉他,或者你和李莉就躲到他那里去。”

白雪吟摇摇头,眼里含着泪水:这是她隐藏二十多年的顾掬贤妈妈啊!

造成妈妈这种命运的人就是身边这个吕向阳,面对妈妈心目中的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白雪吟能讲出实情吗?

吕向阳见白雪吟流着泪沉默不语,知道内中必有隐情。他质问:“在‘九?一七’大案中,听说李莉也交代出一个人,叫姚士礼。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们真的是上了坏人当了,不会是国文革说的特务吧?假如是特务,那你和李莉为什么也冒着风险给上边写信啊?”

高阳诚恳的说:“雪吟,伯伯相信你,你就照实讲吧,真的是什么特务也还有党的政策,坦白从宽啊。”

顾掬贤在白森房里坐了一会儿,怒气上攻,心气难平。她说:“白老师,你先休息,我到后院去走走。”

顾掬贤又来到白雪吟的住房门旁,听到里边吕向阳说:“白雪吟,你这几年所受的委屈我和你高阳伯伯都很清楚,无论如何,这次不能让你和李莉白白去送死呀!你和李莉一定要躲起来,要回避这场灾难啊!”

白雪吟痛哭流涕,她抽抽噎噎的说:“高伯伯,吕伯伯,你们的心思我领了,不管怎么说,我和李莉也算是党员,人生百岁不也是死吗?”

白雪吟哭声不止。

顾掬贤听到白雪吟的哭声,误认为吕向阳是埋怨雪吟不该跟她见面。你吕向阳到今天还想割断我们母女亲情吗!

她心里像插进万把钢刀,她推门冲进去,“叭叭”地给了吕向阳两记大耳光,厉声说:“白雪吟怎么的了,你为什么对她这样?你不要逼我的女儿!”

白雪吟再也控制不住这种压抑多年的感情,她冲过去抱住顾掬贤叫着:“妈妈,妈妈。”

高阳呆若木鸡:怎么?白雪吟抱个男人叫妈妈啊?

吕向阳心里明白了,这是顾掬贤啊!那声音他是那么熟悉啊!他木愕了,此刻他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呢?是喜悦,是庆幸,是悲哀,是痛悔……

顾掬贤推开白雪吟,摘掉头上的帽子,扯下上唇的胡须,脱掉那破旧的黄外衣,她甩着满头的长发:

“吕向阳,你还认识我吗?我顾掬贤还没有死,你想不到吧?”

白森也过来了,见如此情形,他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也不知该说什么。

高阳满脸的忧伤和哀惋,他沉静的说:“掬贤哪,你,唉,我说什么话也难安慰你这二十多年的痛苦和凄惨啊!向前看吧,相信我们政府会给你个正确说法的;向阳呢,他也一直为当年的事痛悔不已啊!”

吕向阳呢,忽然像疯了一样,他跪在顾掬贤面前,使劲地抽着自己的耳光,大骂自己:

“我吕向阳是丧尽天良啊,我对不起你们顾家,我害了你顾掬贤啊!”

他又哐哐的把头磕在砖地上,额头流着血“有那一天,我会出面证明你顾掬贤是无辜的;当年……我不是人,是畜牲,你平反的那一天,我会用我这卑微的生命向你谢罪啊!”

高阳紧锁着眉头,说:“掬贤哪,解放初期,有些事情也是身不由己呀!吕向阳同志是力主要留下你父亲和周安瑞两个人的性命的,为这事他受到地区主管人员的严厉批评啊!”

顾掬贤抱着白雪吟痛哭失声,仿佛想把这二十几年的一切痛苦、冤枉、忍耐、愤恨全都哭出来。

高阳把吕向阳拉到一边,低声说:“我们先走吧,让白雪吟跟顾掬贤谈一谈吧,或者顾掬贤有办法安置白雪吟和李莉。总然,我们要保护好这两个孩子,不能让她们去流血牺牲呀!”高阳又提高声音对顾掬贤说“掬贤呐,你们要相信,我们党会有一天为受冤者伸冤的,这个黎明前的黑暗还要咬咬牙熬过去啊!”他来到顾掬贤身边,拍着顾掬贤的肩头“掬贤,你是一位正派而有能力的好同志,你的悲惨遭遇是常人难以想象和理解的。”高阳两眼含着泪,“那是一个特殊的年代,吕向阳那时也才起义没几年,恶习不改,后来他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甚至可以说是罪行,‘九?一七’大案中,他吕向阳也是冒死解救了几千人,还有几条人命啊!”

高阳对垂着头站在身旁的吕向阳说:“老吕啊,你是应该好好反省反省过去啊!走吧,我们先回去吧。”他又看一眼顾掬贤,意味深长的说“天快亮了,天快亮了。”

……

白森烧好了饭,还有一大盆水,他对白雪吟说:“雪吟呐,饭我烧好了,洗澡水也烧好了,快让你妈妈吃了饭洗洗吧,这一大整天的也够劳累的啊。”白森说罢回自己房间去了。

白雪吟陪顾掬贤吃完了饭,她跟顾掬贤说:“妈妈,人也都在变化吗。我吕伯伯现在真是个很好的老干部啊!他特别有正义感,现在是嫉恶如仇,对县里这些靠造反起家、为非作歹的人坚决进行斗争。为了救我,也为了打倒吕明修这个政棍,他甚至把吕明修奸污的这等家丑都扬了出来了。”

顾掬贤气忿地说:“我也承认他变好了,可是这就能抵得了他过去犯下的罪恶吗?我被他害得人不人鬼不鬼,二十几年啦,隐藏在深山老林中啊。”说着又哭起来。

白雪吟说:“妈妈,你也应该看到吕伯伯今天的表现,他是发自内心的感到愧悔啊。他疯了一样抽打自己,跪地磕头,磕得头破血流,他还说等到为妈妈昭雪的那一天,他就以死谢罪,可别真的干出这种事来啊!”

顾掬贤说:“这政界的人物都是求生不求死的,别提这些事了,妈妈感到很疲乏。我这次是从半路下车走过来的,妈妈觉得太累了,或许妈妈活不到重见天日的一天啊!”

白雪吟非常关心顾掬贤的身体健康,她翻过身来,面向前顾掬贤:“妈妈,你可要注意身体呀,有了健康的身体才有一切。妈妈应该想到,‘文化学习活动’这十年,你在深山中的隐居岁月,可远比这社会上要清静、安逸和自由哇!当年和你一起工作的人哪个没被批审过呀,死的死,病的病。”

顾掬贤仰着身子,两眼望着昏暗的天花板,叹了口气:“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也更说不明白。一个活动接一个活动啊!”

白雪吟很想把高阳、吕向阳、方玉晴等冒死给上边写信的事讲给妈妈顾掬贤,当然,她也想把自己和李莉写信的情况讲述给妈妈;她看到顾掬贤那愁苦无奈的面容,咬着牙,把这些都咽进肚子里了。

她伸出一只胳膊搂着顾掬贤的脖子:“妈妈,人总是会死的,将来妈妈百年后老死了,女儿该怎么办哪?”

“世世代代的人不都是在生和死中度过的吗?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喜喜悲悲,悲悲喜喜,这就是人生啊!”顾掬贤对待生死似乎参悟得很透。

白雪吟说:“妈妈,‘九?一七’大案把高阳伯伯、吕向阳伯伯,我和李莉都上报死刑了,若真的那次被枪毙了,妈妈和奶奶可怎么活呀!”白雪吟泪如泉涌。

顾掬贤翻过身来搂住白雪吟:“雪吟,你既然知道你在妈妈和奶奶心中的重要性,那就应该更好的保护自己,忍辱负重、回避危险哪!”

白雪吟咬着嘴角:“妈妈,我知道,你放心吧!”她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真相告诉妈妈。

第二天,送走妈妈顾掬贤后,白雪吟回到自己的住室,趴在床上大哭了一场。白雪吟知道,这或许是跟妈妈见的最后一面了。白雪吟也几次想把真实情况告诉顾掬贤,那顾掬贤一定会坚持让她和李莉躲进深山里去的,那不是又走了当年奶奶顾济秀和妈妈顾掬贤逃难的道路吗!

白雪吟从床上坐起来,她在仔细的想着,还有哪些事情要做。这件事的起始原由应该告诉爸爸白森;妹妹雪莲和国文革的婚事应该抓紧办了;应该策略的跟弟弟雪峰谈一谈,虽然不能告诉他事情的真相;要和李莉一起去看望彭婕姐姐……

吃过晚饭,白雪吟把弟弟白雪峰叫到自己的卧室。她仔细打量着弟弟白雪峰,有一米七十二、三的个子,身体很壮实,外表长得很像爸爸白森;她想到弟弟白雪峰和吕向阳伯伯到北京去告状,那么精心的照料病中的吕向阳伯伯,心里感到很安慰。她知道弟弟白雪峰是一位有责任心、有耐心、靠得住的人。

白雪吟望着白雪峰,微笑着说:“这几天到吕伯伯那里去了吗?”

“昨天没去,学校组织‘反击右倾翻案风’,晚上我在家写批审稿子了。”白雪峰回答。

白雪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拉着白雪峰的手:“弟弟,你将来肩上的担子很重啊!爸爸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吕伯伯也就艳艳一个女儿,你二姐快结婚了,将来我也会……咳,这两家的重担就落在你一个人身上了!”

“大姐怎么忧虑起这事来了,咱们不是还都在蓉阳县城吗?再说,爸爸、艳艳的爸爸、妈妈身体都很好,人家又都有工资。我这当晚辈的就是尽到孝心呗!我们这批毕业生可能都得下到乡下去了,我还想要去当兵呢!想到爸爸的Y派身份,或者人家不肯要我呀!”白雪峰讲着自己的打算。

白雪吟问:“弟弟,你怪爸爸吗?”

“以前我加入不了红派,挺怪爸爸的。现在想明白了,爸爸也是受害者啊,谁好好的想当那个Y派呀,还不是那些人强加给爸爸的呀!有一天我若能当上大官,把那些专门靠整人往上爬坏蛋们都收拾掉!”白雪峰发着狠。

白雪吟知道白雪峰很仗义,也很有正义感,她不希望白雪峰走自己这样的道路。

她耐心的对白雪峰说:“雪峰,也不全是几个坏人的事呀,有些事是政策造成的。你就说现在的‘反击右倾翻案风’吧,咱们心里也明白不该这样搞,伯伯是为人民、为国家殚精竭虑,可是上边有政策,要求全国‘反击右倾翻案风’。那咱一个平民百姓也只好随波逐流,不然灾难就会落到头上啊!”

白雪峰点点头。

白雪吟说:“雪峰,你一会儿到吕伯伯家去看看,今晚就住在那里吧,我一会儿告诉爸爸。你要跟吕伯伯讲,家里有什么要跑腿的事,出体力的活,找你。你要认真向吕伯伯表示决心,这样人家才能放心的把艳艳嫁给你呀!”白雪吟所以要这样跟白雪峰讲,就是为了让吕向阳从白雪峰这里得到些安慰。

白雪峰笑着说:“我和吕伯伯是出生入死的战友,吕伯伯还说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呢!不过,大姐说得对,我现在就去向吕伯伯表示决心。”

白雪吟起身到写字桌下边拿出一个牛皮纸的袋子:“雪峰,这里是两瓶酒,是我求县委办的侯丽英帮助买到的,你带去送给吕伯伯吧!”

白雪峰走后,白雪吟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梳理了一下头发。她默默的望着梳妆镜中面色冷漠的自己,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我白雪吟假如这次——是倒在被烈士鲜血染成的红旗下啊,杀我者谁呀?白雪吟暗自摇摇头,擦干脸上的泪水。

白雪吟走出卧室——也是当年她生母顾掬贤的卧室。她沿南北走廊向南走,步履沉重,或许当年妈妈腰携菜刀欲与吕伯伯拼命时也是走着这样的步子吧。她推开客厅的门,站在门旁扫视着客厅中的桌子、椅子、茶几……这里曾是当年外公顾济民一家其乐融融的地方啊!白雪吟也仿佛看到妈妈吴琪隐瞒着重病斜靠在红梨木条椅上的身影。在这个看上去极其普通的家里有多少美丽的画卷被无情的、不可抗拒的撕毁了啊!听妈妈说外公顾济民和外婆老夫妻俩相濡以沫,我舅舅在南京读大学,我妈妈这个女儿漂亮、贤德而有才华,这是何等美满幸福的四口之家呀!然而,外公顾济民被以反革命罪误杀了,外婆病死在床上,妈妈顾掬贤隐匿深山二十多年,舅舅顾掬德下落不明。风流倜傥、工作积极、洋溢着革命热情的爸爸周安瑞和聪颖漂亮、才华横溢的妈妈顾掬贤新婚燕尔,幸福何及呀!可是却一个长眠地下,一个藏匿深山老林。养父母白森和吴琪,是一对充满希望、酷爱教育事业的人民教师,养父白森多次被评为模范教师、中国共产党员,妈妈吴琪为人诚恳,思想深邃、重义气、守道德。可是,他们被迫双双离开自己喜爱的教育事业,爸爸白森被扣上Y派分子,这Y派就如同过去在囚犯面颊烙上去的印痕一样,永远都擦不掉、抹不去呀!一人成Y派,祸患全家,殃及亲朋啊!谁之罪呀?‘文化学习活动’,如同打开了鬼门的铁锁,使那些被封杀锁牢的恶鬼们呼喊着,尖叫着冲出鬼门,有那么多战功卓着、人们爱戴的老干部、老将军、老党员被恶鬼们诬为“Z资派”、“三特一叛”、“军阀”……等等罪名,甚至连为共产主义事业、为人民的事业牺牲了的烈士们,这些恶鬼都不肯放过。这些万劫不复的恶鬼们为何能纷纷出笼啊?谁之罪呀?而今,在这边远的小山城即将发生的是革命毅志坚定的高伯伯,一心勇敢无畏的吕伯伯,质朴真实、原则性强、忠于革命事业方阿姨、李伯伯,严格要求自己、忠于职守、坚持正义的杜施正伯伯、杨忠伯伯,及我白雪吟和李莉,虽然被迫害、被污辱但仍保持对革命纯贞的热血青年,都将要因为上书痛陈“文化学习活动”蔽端、哭诉“反击右倾翻案风”的危害而被说成反对“文化学习活动”等罪名锒铛入狱、甚至会被枪杀呀。谁之罪呀?

白雪吟咬着下唇,两眼涌泪。

白森来到客厅,见白雪吟下嘴唇咬出了血,满脸泪水,惊异的问:“雪吟,你怎么了?”

白雪吟抹着泪:“爸爸,我以后不能再侍奉你老了!”

一语既出,白雪吟难以自抑,呜呜啕啕的哭了起来。

白森知道,一定出了极不寻常的事情。前天,高阳和吕向阳急匆匆的来找白雪吟,他就觉得极不一般。说是研究材料,什么材料那么重要哇,两位都曾是县级主要干部的人跑六、七里夜路来到顾家大院呀。

白森到外边洗了个毛巾又回到客厅,他把毛巾递给白雪吟:“擦擦脸,什么难心的事跟爸爸说说,我们再研究解决的办法。”

白雪吟擦完了脸,坐在白森对面的红梨木椅子上:“爸爸,确实发生了一件很大的事,不过,女儿不后悔,这件事已经是无法挽回了。”

白森还是怀着希望,他对白雪吟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不要过早地下结论。你先把事情的详细情况告诉爸爸。”

白雪吟控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冷静的说:“在吕向阳伯伯家,高阳伯伯、方玉晴阿姨、杜施正伯伯、杨忠伯伯搞了一次聚会。高阳伯伯念了自己给上边写的一封长信,信的主要内容是陈述‘文化学习活动’、‘反击右倾翻案风’的错误。”

白森惊恐得面色苍白,额头沁着汗:“你签名了?这可是死罪呀!”

白雪吟摇着头:“没有,爸爸,你听我说。当时方阿姨提出几点意见,其中就有一条以自愿为原则,每个人可以分别单独写类似的信。方阿姨回到家里跟李成章伯伯说了这事,李伯伯非常赞成这个举动,并且同意和方阿姨联名写信。他们心里十分明白,这封信就是下地狱的通行证。儿子李挚早已离经叛道跟家里断绝了关系了,郑德军‘都城事件’,下落不明,他们唯一牵念的就是女儿李莉。方阿姨和李伯伯把李莉找回到家里,向李莉讲述了要写信的全部情况,希望李莉要有精神准备,自己好好生活,照顾好自己。李莉把这事跟我讲了,我和李莉研究多次,觉得高阳伯伯这些老革命者在战争年代出生入死,现在又冒死直言,难道这种大无畏的精神不值得我们青年学习吗?在‘九?一七’大案中,可以说是吕伯伯、省军区李秉和政委这样的老革命救了我和李莉的命,我们既然明知道高伯伯这些人的做法是正确的,既然知道‘文化学习活动’害了那么多的人,既然知道‘反击右倾翻案风’是极其错误的决定,为什么就不能勇敢地站出来表明观点呢?爸爸,你别难过,我跟李莉也联名给中央写了信。”

白雪吟讲完了,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看着白森。

白森却显得异常的冷静,他站起身来,在客厅来回的踱着步子。

呆了一会儿,他又回到座位上坐下:“这事雪峰知道吗?”

“弟弟不知道,我让他到吕伯伯那里去了。将来吕伯伯真的被捕了,甚至被杀头了,还望爸爸能让弟弟经常去照看一下吕伯伯家呀!”白雪吟恳请着白森。

白森点点头,忽然两眼涌出泪来:“这确实是要掉脑袋的惊天大事呀,雪吟哪,你和李莉还那么年轻啊,这事你让爸爸怎么办哪?爸爸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你和李莉两个女孩子送死吗?”白森痛苦的摇着头。

白雪吟含着泪:“爸爸,国文革已经多次提出要和雪莲结婚,雪莲也二十二岁了,这事就别拖了。明天雪莲回来,就把这事定下来吧,让他们两个结婚吧,你也省了一份心。”

白森点点头,内心的苦痛和无奈像烟雾一样笼罩在脸上。

白雪吟心里明白,此刻,无论说什么样的话,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安慰受到过多的磨难,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屈辱的爸爸白森:

“爸爸,雪莲结婚的东西我全都准备好了,你就不用张罗了。四套棉被褥、两套丝棉薄被褥、两床线毯、可以做四套衣服的布、买家具、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的钱我都准备了。要让妹妹很风光的嫁过去!”

白森疑惑的问:“你哪来那么的布票和钱?”

白雪吟心情沉重,然而为了宽慰白森,她面部表情却流露着轻松:“爸爸,我妈妈死的早,妹妹和弟弟的事我这当大姐姐的就应该承担起义务啊。我把跟沈默久结婚领的布票、生盼盼的布票都积攒起来了,雪莲结婚领的布票爸爸就留着给雪峰结婚时用吧。钱呢,爸爸,‘九?一七’大案平反后补发的工资我一直存着没有用,这回就都给雪莲结婚用吧!”

白森紧锁着眉头,默不作声。听了白雪吟跟李莉给上边写信的事后,白森就一直在思索着一个没有答案而又难以实现的问题——我白森能不能代替雪吟和李莉这两个孩子去坐牢、被杀头呢?反映真实情况,这没有错,可是,却要背上反动的罪名坐牢、甚至被杀头。白森想起自己写信反映学生不上课的事,却被判二十年徒刑。为什么怕老百姓说真话、说实话呢?为什么非逼着人们说假话、说空话呢?

白雪吟见白森锁着眉不言声,问:“爸爸,你还有什么嘱咐女儿的吗?”

白森抬起头:“没有,没有。

白雪吟说:“我原来只是单纯的想,在咱们蓉阳县要是象高阳、吕向阳伯伯这样的人掌了权,人世间就可以过上平安和谐的日子了。可是,为什么这些正直的人不能掌权啊?为什么偏偏是吕明修、沈默久这些奸邪的坏人执掌大权呢?即或是高阳伯伯这些老革命、一心为公的人掌了权,但能保证以后的权力永远掌握在这样人的手中吗?恰如高阳伯伯所说,种种弊端、怪现象皆是政策使然哪!关键在制定政策的人。制定政策的人最根本的思想应该是‘还权于民’。”

白森不断的叹着气,他实在想不出代替白雪吟和李莉受过的办法来,但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女孩子去送死呀:

“雪吟,爸爸有个主意你考虑一下。你和李莉到你顾掬贤妈妈那里去,暂时先回避一下峰芒,看看形势变化再说。”

“爸爸,高阳和吕向阳两位伯伯也是劝我和李莉先躲起来。躲起来,不就是逃跑吗?既然高伯伯说这是用血和命在斗争,那我怎么能当逃兵呢?另外,如果我和李莉真的逃走了,吕明修这些人也是不肯善罢甘休的,他们会谣言惑众,随意歪曲。如果我真的逃了,将会直接威胁到我奶奶和妈妈的安全。我绝对不能逃走,我宁愿站在枪口下说出我该说的话,也绝不苟且偷生!爸爸,你不用难过,当年你写信反映学生不能正常学习的事,那时你不是也做好了坐牢甚至被杀头的思想准备了吗!你能理解女儿此刻的心情。”

白森反驳着白雪吟:“那可不一样啊,我写信只是要求恢复正常上课,不至于死呀!你们写信是明确的指出‘文化学习活动’、‘反击右倾翻案风’是错误决策。”

有人敲门,白森停住了话头。

白雪吟来到大门旁:“谁呀?”

“大姐,我是雪莲。”

白雪吟开了大门,见国文革站在白雪莲身后。

国文革说:“我就不进去了,回去准备一下,明天还要到省里去。”

白雪吟平静的说:“进来吧,我爸爸也没睡觉呢,正有事要跟你们俩商量。”

国文革和白雪莲跟着白雪吟来到正房客厅。

国文革向白森打了招呼后坐在靠门的红梨木椅子上。

白雪吟问国文革:“明天到省里去开会呀?”

“不是,咱们县由李挚牵头组成一个战斗小组,我是副组长,到省里去批审‘还在走的Z资派’,吕明修讲,到省里要听省政治部的指挥,以个人名义出现。”国文革说。

白雪吟思忖片刻,说:“国文革,你不能去。你想想,你们是以个人名义去的,后果是要个人负责的。如果揪不出或揪错了,那政治部有人就倒霉了,你们也都跟着倒霉;揪对了,政治部有人达到了目的,县里受益的是吕明修,那时他会跳出来说是县委派你们去的。你应该避开这件事。”

国文革想了想:“是这么回事,我明天就说我爸爸病了,不去了。”

白森看着国文革:“文革,你提出几次要和雪莲结婚了。我看你们也都不小了,你们自己选择个日子,结婚吧。现在结婚也简单,明天你们就可以去登记。这边该准备的你大姐全都准备好了。你们那边呢,跟你爸爸说说,该准备的你们就看着办吧!”

国文革惊喜的看着白森:“叔叔,我忙着结婚主要原因是想把雪莲从林场调回来,结婚了,夫妻总不能两地分居吧,调转也就有理由了。”他歪过头问白雪莲“这事我和雪莲都商量好了,想调到交通局去,我姨何琅在那当一把手,这个忙她会帮的。就是她不帮忙,我一个县政府办公室主任,调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白雪吟问:“你不在知青办了?”

国文革说:“调到政府办公室了。”

白森说:“那就这样定吧,天也不早了,你还要走六七里路呢!”

国文革站起身:“叔叔放心,我不会亏待雪莲的!”

白雪莲难以抑制内心的喜悦,听了国文革的表态,她佯装不满的说:“你亏待我,我就跟你离婚!”

白森白了白雪莲一眼:“胡说八道!”

白雪吟微笑着说:“我祝你们俩和和美美,幸福百年!”

白雪莲高兴的拉着白雪吟的胳膊:“大姐,你都给我准备什么嫁妆了?”

白雪吟说:“先送走你的国文革,回来你到大姐房里检验,别的女孩结婚有的,咱们都有,别的女孩没有的,咱们该有的也都有,要让妹妹风风光光的出嫁。”她看着国文革“可别让人家小瞧咱们!”

国文革挺认真的说:“雪吟,你们家的情况我都清楚,一切都由我准备好了,你们就别操心了,心意我国文革知道。”

白雪莲瞪着国文革说:“你应该叫大姐。怎么的,就因为你比大姐大一岁,就不叫大姐吗?”

国文革红着脸说:“好,明天登了记我就改口,叫雪吟大姐,管白叔叔叫爸爸,行了吧!”

白雪莲微笑着说:“这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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