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把江晚余送回学校。
这时候的校园空空荡荡。
就连青学高级的同学，也暂时性地放了个短暂的假期。
进入校门，空旷的大路两旁排开一株株大树，青翠的枝叶在高处相接，形成一个巨大的荫蔽空间。
不时和风吹过，鸟雀交鸣，簌簌的树叶微动，阳光漏下的光斑也随之晃动。
少年和少女牵起了手。
江晚余贴着林夕：
“要不要逛逛？好久没和你在学校里面走了......”
“好啊......”
两人绕过校门口的大路，往着教学楼的那条道走去。
这里可以望见操场上被日光晒得有点蔫的短草，还有学校里的教师带着自己的小孩在上面散步玩耍......
小孩的叫喊声中，还夹杂有其他人的声音。
似乎是女声，而且有点熟悉......
好像是在打排球赛？
两人牵着手继续沿着大路走，走到了鸟笼排球场，看见学校的女排在训练。
其中有个女孩的背影让林夕感觉尤为熟悉——
啊，原来是谢筱灵同学。
她们挥洒汗水，暑假了也坚持来学校训练。
尤其是谢筱灵同学，皮肤又黑了许多，而且身形也变得更加苗条柔顺了——
不能运动的那段时间里，她喜欢经常吃零食来着......那时候变胖的身材，现在又瘦下去了......
林夕和江晚余停下，看她们的比赛。
她们的水平比去年上涨了许多。
要是今年的比赛再去的话，拿奖的概率很大。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拿个第一呢......
两人正在一旁牵着手看着，女孩们的动作却渐渐变形，一个接着一个地往他们这边看过来，似乎打球的心思都没有了......
“你们怎么了......怎么都看着......啊！林夕？！”
比赛被迫暂停，女孩们全都围到林夕身边来。
闹嚷嚷地像是见到了明星一样，要和他拍照合影......
毕竟这可是奥运冠军，还是连拿11个金牌，号称世界第一人类，全亚洲都家喻户晓的林夕啊......
在面对面交谈的魅力中，他的名气甚至都能和他的颜值相与争光了......
出乎林夕意料地，谢筱灵同学很开心见到他：
“嗯！林夕，好久不见啦......”
“好久不见！看见你这么有活力，我也替你感到很开心......”
谢筱灵微微一愣，旁边的女生则是惊奇地叫着起哄。
只是江晚余还在他身旁，甚至还牵着他的手，女生们才没敢多放肆。
谢筱灵感谢了林夕对她的关心，又问：
“你们这是......在一起啦？”
此言一出，周围的女孩都寂静一片，目光聚焦在林夕的脸上。
林夕望了望江晚余，她也看看他，歪了歪头，没说话。
于是他说：
“是的。”
谢筱灵同学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那恭喜你们啦......”
其他女生也仿佛得到了指示一般，纷纷祝福他们两个。
“对啦，林夕你以后还回来上学吗？”
毕竟林夕不仅Imo拿了满分，理论上是可以直接和江晚余一起保送到京大的......而且奥运会他的惊人表现，也证明了他走体育路线也一定是可以的......
他还真不一定会回来上课了......
那么今天，或许就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了......
林夕思索片刻，有些迟疑地说道：
“看情况......也许不会了......”
“诶——”
身旁的女孩们一齐叹气。
林夕的考虑是，一方面上学的必要性不大，另一方面他太过出名了，出名到...会引起很多麻烦......
他奥运会一百米的成绩出来之后，林星佑就反映一直有人来家里要找他，最后甚至找到了公司，无一不是记者希望采访或者是广告商渴望合作之属。
在林夕拿完十一个金牌之后，这种现象达到了顶点，无数人甚至蹲点在他家或者学校，希望在他出现的一瞬间就抓住他——这等同于抓住了流量。
好在林夕那时候在英国，一大群人的想法没能实现。
不过要是他重新回校上课，情况又不一样了。
就算抛开这些人不谈，学校里的其他同学也会用相当不一样的眼光看他——虽然以前也用不一样的眼光看，但是现在可能都不把他当做同一种生物了......
综上，林夕并不很想回学校上课。
“这样啊......不过也好，林夕你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了呢......”
“嗯。你们打算今年继续去参加省赛吗？”
谢筱灵和其他女生对视片刻：
“当然，我们今年一定会赢的！”
林夕笑笑：“那你们加油，到时候告诉我，我会去看的！”
女生们齐齐欢呼：
“欧耶！！”
谢筱灵也笑出声来了，笑得很开心。
林夕和江晚余继续去散步了，女排队员们继续训练。
中午，训练结束，谢筱灵和女孩们在学校外面的店铺吃饭。
女孩们叽叽喳喳地说着林夕有多好看，又说林夕说话有多么温柔，谢筱灵听着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有个女孩碰了谢筱灵一下：
“筱灵，遗憾吗？”
所有女孩都望过来。
那个开腔的女孩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了。
然而谢筱灵表现得一头雾水：
“遗憾什么？”
“呃......就是林夕啊......最后他还是和江晚余在一起了......你不是和他是同桌吗？”
女孩支支吾吾地说完。
只是看见谢筱灵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她才松了一口气。
谢筱灵沉吟片刻，才说道：
“如果是一开始的话，我确实会有。但是现在不会了......林夕太优秀了，简直优秀到......我觉得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配得上他了......所以现在，我反倒比较担心江晚余，不知道她的压力会不会太大......”
“是喔！”
女孩们赶紧转移话题：
“说起来，林夕这么厉害的人，居然和我们是校友同学，在比赛的时候还会来看我们诶——这件事拿出去炫耀的话，会被别人嫉妒坏的吧？”
“是啊是啊......”
女孩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林夕有多厉害，谢筱灵同学的思绪却忍不住飘散开来——
是啊......一开始听到林夕和江晚余确定关系之后，她还释然了一瞬间呢......感觉心中的某个重担终于放下了......
明明之前那么喜欢他的......
不对......先前喜欢他......是因为什么呢？
第一次搭讪，估计是觉得他好看，还有点抱歉的心思吧？
之后喜欢他，是因为他和自己有一段“同生共死”的经历吧？
他好温柔啊......很多事情都好像看透了......
但还是会顺着自己，对自己无微不至......
啊！原来真正珍贵的，并不是林夕的才能或者面貌......
对谢筱灵来说，她和林夕的记忆，还有那些感情，才是最宝贵的啊......
有了那些东西，就算林夕变丑了，或者才能失去了，她就会不喜欢他了吗？绝不会的！
突然，她又想到了那天，林夕和她说的：
“我也一样，把那次记忆当做一次珍贵的回忆。你是那样，‘我也一样’......”
他也一样啊......
此时，迟到的悔恨才淹没了谢筱灵。
她明白了一切：
什么外貌、才能——她惦记的那些东西，她在无数个日夜为之辗转反侧痛苦反思的东西，其实都只是“相遇”的一种助推剂......
而在“相遇”之后，真正重要的，是双方的感情交流，还有那个......任谁都无法替代的回忆啊......
才能外貌是可以比较的，但是感情这种珍贵的东西，怎么可以比较呢？
假使有一天，一个比林夕还要优秀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要她在两人面前选一个，她也绝不会抛弃林夕的，因为他是不可替代的......
任何的比较，对于相爱的双方，都是一种侮辱吧？
不可替代、不可比较......因而她一开始就没必要在意。
林夕应该同样很看重她，只是...因为两个在意的女孩都喜欢他，才迟迟没有作出选择，而是要看她们自己的选择的吧......
她现在，已经不认为江晚余获胜是因为她优秀了。
因为那些东西，林夕可能压根就不在意——
她再优秀，能和林夕同等优秀？
她不认为有女孩可以“配得上”林夕，所以她和江晚余差别不大。
江晚余和林夕有的美好回忆，她也有。
之所以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完全就是因为她太过懦弱，太过迟疑。
以至于牺牲掉了自己最珍视的东西，才换来今天的恍然大悟......
强烈的悔恨感，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她的心脏。
她感觉自己的胸口好痛，整个人都似乎要撕裂开来了......
她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却发现面前的女孩们不说话了。
她们都一脸小心地看着自己，似乎她自己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尤其是刚刚首先开腔的那个女孩，现在则是满眼的歉意......
“你们......怎么了？”
谢筱灵同学出声之后，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
哦，脸上湿漉漉的，好像是流眼泪了......
什么时候，自己居然又没有发现——
呵呵，是“又”没有发现......
那个首先提出话题的女同学，默默扯过一张纸巾，给谢筱灵擦眼泪。
“抱歉......”
谢筱灵笑着说：
“你没必要道歉——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然后太高兴了......高兴得流眼泪了......那叫什么？喜极而泣......”
女孩们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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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和江晚余离开排球场，继续在校园里走着。
忽然，一处树荫下，江晚余停下了脚步。
“抱歉......”
她说。
林夕回头，疑惑地看着她：
“你没必要道歉......”
“不，我做的不对——刚刚我是刻意把你带过去的......”
江晚余语气有些低沉。
林夕靠近她，把她搂进怀里。
她感受着林夕的体温。
夏日的微风拂过，微微晃动着的树叶上，是让人看着就感觉开朗向上的那种翠绿色。
“我自己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带着你往那边去了——我想可能是故意想要谢筱灵看到吧......或许是炫耀，或许是担忧......在我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就感觉很难受——因为自己稍微想象一下，换位思考，就知道谢筱灵同学会有多难受——我居然是这么卑劣的人......”
林夕安慰她：
“至少你已经意识到了，并且说出来了，承认了，就不卑劣......小孩子也是会犯错的......”
林夕还没说完，江晚余突然笑了：
“是哦，我还是小孩子......”
林夕摸摸她的头：
“确实有时感觉你还没有长大呢......想的什么一下子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骗人！明明只有你才对我知道得一清二楚，这是你对我过于了解了......我是独属于你的小孩子......”
“好吧......我以后得一直照顾你了......”
林夕失笑，江晚余抓住林夕的手腕：
“那......你不许不要我哦......”
“当然。你这么可爱，我舍不得。”
“嗯......”江晚余收回手，低着头摸摸自己的脸庞，又红又烫的，“你这话说的好直白，很像你......嗯，就是说，我很喜欢。”
任老师骑着单车经过路边，刚好看见他们俩。
老态龙钟的任老师突然一个急刹车，停在他们俩面前。
他扶了扶眼镜，开口：
“你们......在一起了？”
这句话，他尽量模仿昨天问老伴“今天，天气预报说天晴？”的语气。
少男少女回头看向他。
这回是江晚余先开口：
“是。”
任老师欣慰地笑笑：
“我就知道，迟早的事。”
说完，他又慢悠悠地骑车走了。
就好像知道了天气预报说今天的确天晴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