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绝上前,点了三根香,诚心敬拜过后,插到了燕王灵位前的香炉里。
安明訾不屑的看着他,冷哼一声:“假仁假义。”
“四殿下这句话,似乎用在你自己身上也不差。”
宁绝不恼不怒,平静道:“相较于殿下,做戏布局几十载,如此耐心,宁某还是自愧不如啊。”
伶牙俐齿的竖子。
安明訾冷眼一扫,怒道:“本殿家事,与你一个外人何干,要你多管闲事?”
“殿下的家事,也是陛下的国事,身为臣子,为君分忧,实乃本分。”
宁绝侧眸看他,将他从下往上扫了一遍,说道:“其实我很不明白,殿下培养大王孙几十年,早已有了父子情份,哪怕大王孙成了嗣王,只要你愿意,你还是可以随意驱使他做任何事情,如此听话乖顺的棋子你不要,为何非要纠结那王位?”
以安承权的性子,就算他继任王位,看在多年的教养之恩上,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他对安明訾都会言听计从。
他会替安明訾报仇雪恨,会赡养他安享晚年,会护佑安禹劭仕途顺遂,会与他们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过一生。
而现在,这一切都被安明訾生生打断了。
“你懂什么。”
安明訾避开视线,不愿承认自己的错处:“他优柔寡断,瞻前顾后,对谁都下不了狠手,就跟他那没用的父亲一样……”
“殿下错了。”
宁绝转身寻了个椅子坐下:“仁慈不是优柔寡断,瞻前顾后只是想保住更多的人而已,就像曾经的大殿下一样,他宁可舍去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住自己的亲弟弟,那不叫优柔寡断,只是仁德之人的至善之心。”
安明訾一愣,满腔怒火都被堵在了心口。
脑中浮现曾经的画面,他犹记得幼时,兄长抱着他荡秋千,给他读孟子,他说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兄长是君子,他仁爱天下众生,可众生,是如何待他的呢?
亲兄弟陷害他,让他尸骨无存,父亲牺牲他,宁可让他背负害死千余人的骂名,也不肯让两个杀人凶手偿命……
这就是所谓的爱人者人恒爱之吗?
安明訾嗤笑,嘲弄的眼神里掺杂着悲凉的情绪:“若仁慈换来的是尖刀利刃,我宁可做个无情无义之人。”
最起码,这样做能保护自己的心。
看他双手无意识揉捏着残废的双腿,宁绝知道,自己无法说服他,他心里的恨意早已蔓延,安明玧不止是毁了他这双腿,还毁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安明訾。
两人无言以对,直到外面响起动静,不多时,邹垚押着一个中年男人走进来。
一脚把人踹到地上跪下,邹垚抱拳道:“大人,此人带着百余人,意图潜入王府,已被我等捉拿。”
宁绝低头看去,居然是吕伯温。
“吕家主,这是何意?”
吕伯温愤愤抬头,怒喝道:“无耻之人,霍乱王室,你罪不容诛。”
他满眼都是恨意,完全忘了眼前之人前不久才救了他儿子一命。
“原来吕家主是四殿下的人啊。”
宁绝目光转向安明訾:“殿下可真是深藏不露。”
他就说嘛,偌大一个吕氏产业,怎么可能无人惦记。
这些人,真是不逼到绝处,一个个都缩着头不肯露出半点苗头。
“既然是殿下的人,那可不能怠慢,关起来吧。”
宁绝摆摆手,邹垚领命,立刻拖着叫嚷的吕伯温离开。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安明訾并没有表态,他知道,只要宁绝不动手,吕伯温就不会死,他没有做太多过分的事,安承权不会让他的小姑伤心的。
中心街的消息不停传来,安禹劭看到王府外的守军,知道大势已去,他带着亲卫从隐秘的角落翻上屋顶,取下两片砖瓦,看到正堂中,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宁绝,和一旁沉默不语的安明訾。
“父亲。”
安禹劭低声喃喃,正想着要如何动手救出父亲之时,几十个骁骑营暗哨窜出,瞬间将他们围得严严实实。
一番交战,青砖瓦片坠落,天乾拎着安禹劭到跟前。
看到绑的严严实实的亲儿子,安明訾脸上难得有了一丝慌乱。
“平召。”
他身体一动,却无法站起,只能坐在那里眼睁睁看着。
“放开我。”安禹劭满脸愤懑的挣扎着,看到安明訾时,问:“父亲,您没事吧?”
安明訾摇头,他挣扎得更厉害了,天乾耐心不足,见他一直不肯安分,便一脚将他踹倒。
砰的一声,他整个人跪在地上,两个侍卫上前压着他的肩膀,迫使他无法动弹。
“宁绝,你别太过分了。”
看到儿子受罪,安明訾低声怒喝。
宁绝耸了耸肩:“殿下这话说的,又不是我在施刑。”
安明訾气急:“没你的准许,他们敢如此吗?”
宁绝笑着摇头:“殿下,他们也不是爱折磨人的刽子手,王孙若不想受罪,多简单,别动就好了呀。”
若不是他一直犟来犟去,谁愿意去抓着他啊,跟头横冲直撞的莽牛一样。
“……”
安明訾一噎,看向被两个人按着还一直动弹的安禹劭,眉头皱了皱。
他低声安抚:“平召,安静。”
安禹劭闻声一愣,身上动作跟着停下,他稍稍放松,果然压着他的两人就松了手,各自退到了一旁。
“如何?”
宁绝笑道:“有时莫怪别人粗鲁,你若老实本分,自然不会有人为难于你。”
“宁大人这话,本殿记住了。”
安明訾话中带着嘲意,宁绝却只当没听到,依旧笑着:“殿下明白就好。”
“哼。”
他冷哼,宁绝也没跟他计较,摆摆手吩咐两个侍卫:“带五王孙下去。”
“是。”
侍卫领命,上前拉起安禹劭,正要把人带走时,安静没多久的他又挣扎起来。
“父亲,父亲。”他大声叫喊,挣扎着不想离开:“放开我,我不走,放开,放开……”
这人实在难搞,两个侍卫拖都拖不住,眼看着他就要挣脱挟制,天乾眉峰一凛,上前直接一个手刀,啪的一声劈到他后颈上。
“父……”
一句父亲还未出口,安禹劭瞬间失去意识,两个侍卫扶住他失力的身体,一左一右,十分粗鲁的把人拖去了后院。
看吧,这就是不听劝的下场。
都说了别犟别犟,非不听,这下好了,直接打晕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