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风光正好,宁绝心有所动,可一想到闻卿竹,他又实在开心不起来。
“清宴的事……”
“我来处理。”
安崇邺打断他的话,脑袋凑上前,下巴搁置在他肩上,说:“我手里有不少陶杌以权谋私的证据,只要交上去,他必然保不住自己的位置,届时再让大将军带几个人去殿前求情,父皇肯定会酌情处置的。”
他的方法简单直接,却也最是有效。
但是……
宁绝想了想,摇头拒绝了:“也不是什么很麻烦的事,你就别插进来了。”
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他还隐忍不发,容许陶杌稳坐堂前,那肯定是有必然的原因。
宁绝知道,近年来启安帝身子越发欠安,五位皇子中,四位都过了弱冠,却一直定不下太子人选,因此,朝中常有龃龉,不少人上奏站队,为自己日后的仕途择了新主。
几位皇子各有所长,大殿下安崇枢为中宫所出,独占“嫡长”二字,二殿下安崇堰虽母家平庸,但品貌端正,深得清廉之臣青睐。
三殿下安崇羽性子浮躁,却有身为刑部尚书的江大人支持,四殿下安崇邺更不用说,他母亲是四妃之一的宸妃,外祖是当朝杨司空,舅舅是渝州刺史,执掌一方大权。
甚至连最年幼的五殿下安崇沂,也是背靠太傅季临这棵大树,独揽了不少追随者。
大树分支,此消彼长,在启安帝的精神日渐萎靡下,朝中势力被划分几派,只有鲜少的几人还驻足观望。
而其中,便是许广儒当头。
作为三公之首,许太尉的决定能直接影响事态走向,虽然他现在明面上是保持中立,可一旦安崇邺得罪了他,那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倾向安崇枢或是安崇羽那一方,连带着他背后追随的官员,就算不敢直接得罪四皇子,只怕日后也会敬而远之,不敢再与尔同谋。
君臣之道,是约束也是制衡。
皇家子弟看似生来尊贵,于殿前便是万人之上,可脱离了皇帝的笼罩,他们也是臣下的棋子,能握紧也能随时丢弃。
“你才回来,我不想你为这些事操心。”
安崇邺圈紧了人,轻声说:“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救人也好,杀人也罢,只要你愿意,我会替你清除面前所有阻碍你前行的尖刺。”
他何尝不知自己出头的风险,只不过,皇权霸业不如他的阿绝重要,如果硬要择其一,他会毫不犹豫跟着宁绝远走高飞。
明明他才是皇子,这会儿两人却好似调换了位置,宁绝成为主导方,安崇邺成了支持者。
倾君一涟怜,甘作门下子,也正是因为这一份偏爱的独宠,宁绝才更不舍得让他陷入险境。
“知非,在我心中,没有人比你更重要,我不会为了任何人而让你置身危局的。”
抬手握住他的手腕,宁绝说:“我明白你的心意,如果真到了无法收场的局面,我会跟你求助,但是现在,我更希望你能优先考虑自己的利益。”
他的殿下是贤能之君,实在不该为了情爱而忘了自己。
清风拂过,暖阳打在二人身上,像罩了一层薄纱。
蹭着宁绝的脖颈,安崇邺垂目轻笑,怦怦直跳的心里也因这几句话而浸出丝丝甜意。
他把人按到床上,接连亲了好几下。
“阿绝,你怎么就那么好呢?”
抚去鬓边的长发,安崇邺眉眼含情,捧着他的脸细细端详,这样好的阿绝,是他的。
辰时,天已大亮,丫鬟小厮各行其事,开启了忙碌的一天。
屋外有动静掠过,不多时,敲门声响起。
“公子,可要洗漱?”是天乾的声音。
床上两人闹作一团,此时的宁绝正压在安崇邺身上,突然听到响动,他浑身一颤,下意识按着身下的人,一巴掌捂住了他的嘴。
“咳……不……不用,我还未起,别让人进来。”他强装镇定,止住了探究的脚步。
门外抬起的手放下,天乾能听出那言语间粗喘的气息,昨夜主子进了房中,他是知道的,所以这会儿,主子是还没走吗?
心中有疑,他却不敢多问,只轻声说:“是,既然公子还没休息好,属下这就撤了院里洒扫的下人,不让他们的动静打扰您。”
“嗯,今日院里不需要人伺候,让他们都下去吧。”
宁绝应着,手心里酥麻的感觉刺激着感官,他倏然收回,只见那红润的掌中多了个浅浅的牙印。
“你……你属狗的啊?”他压低声音,瞪着双眼满是难以置信。
安崇邺笑得狡黠:“不想让我出声?”
宁绝坐在他腰上,感受到那僵硬的躯体,他憋着坏用力压下,两只手按着对方想撑起的肩膀,恶狠狠道:“堂堂皇子殿下,夜闯臣子家中,这事若传到陛下耳里,看你如何交代。”
他佯装威胁的样子,让安崇邺止不住笑意,这样鲜活的阿绝,实在太可爱了。
“要是父皇问起,我就说……都怪宁大人太过可人,儿臣实在忍不住,情难自抑啊……”
逗弄的语气夹杂低低笑声,指尖游走腰腹,就在他想进一步动作时,宁绝耳根子爆红,满脸羞赧的俯身,额头抵在了他肩上。
“胡言乱语,你把我当什么了?”他轻咬那突出的锁骨,略有些不适应:“别说那些哄小姑娘的话,不好听。”
“那我要怎么说?说我倾心于小宁大人,按捺不住相思之情,所以夜半爬窗,恳请大人收留?”他抚着宁绝滑落的长发,低沉的声音带着蛊惑。
“真是越说越离谱……”
宁绝心如鼓擂,十七八岁的少年,少经人事,哪里听得这些情话。
小公子难得忸怩,安崇邺却义正言辞说:“哪里离谱了,这可都是实话。”
倾心是真,情难自抑也不假,不过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倒让宁绝应接不暇。
面上发烫,他习惯性反驳:“殿下口才好,倒不知是无师自通,还是习以为常……”
安崇邺抱着人坐起,慢慢扳正他低垂的脑袋:“除你以外,我可从未对旁人说过这些话。”
他说得郑重,没有半点谎言。
宁绝当然信他,可也正是因为相信,他心里才更加触动,血液沸腾,或许这一刻,他懂得了母亲昔日的执着,明白了那为爱付之一切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