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川喃喃地嘟囔着,也不知道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白榆听。
白榆看他还没动,干脆将筷子拿起来,直接塞他手里,“不然呢?”
“哦”,霍云川仰起脸,也不知道是被雾气熏的还是真感动了,看起来眼尾红彤彤的就要当场哭出来了。
白榆眼看不对,心道不好,霍云川自从中了“离人泪”之毒现在就是着名哭包一个,动不动就眼底水光闪闪开始往外大颗大颗落眼泪,劝都劝不住。
“你别、别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白榆急得上手想把霍云川的头往面碗里按,霍云川冷不防差点眼泪掉进面汤里去,赶紧躲开仓皇失措擦眼泪,“对不住,我没控制住。”
“不要多想,只是你昨天送了我风车,我今天还礼。”
白榆刷拉一声并起折扇在霍云川的额头轻轻点着敲了下,指指碗:“快吃。”
霍云川鼻尖都红了,抹掉眼泪还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使劲抿着唇嘴角都快垂到下巴去了,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嗯。”
于是拿起筷子来吃面,动作很慢,一如他平时那样,不疾不徐,看起来依然是那副什么都不能入他心中的状态。
但如果不是眼泪接二连三往面碗里掉的话就更像了。
白榆看得还挺赏心悦目,毕竟说句实话她觉得霍云川破碎感十足的样子还是挺好看的,尤其是掉泪的时候,眼睛眨都不眨,豆大颗的泪珠就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霍云川默不作声慢慢吃面,能感觉到白榆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又端起了杯子靠在座椅的软垫上,懒洋洋如同没骨头般抿着手里的饮子。
一双眼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习惯了居高临下的猫儿,垂着眼帘目光移过来的时候总是显得俾睨众生似的。
霍云川吃面的工夫缓了一会儿,终于把控制不住的眼泪忍了回去。
他伤势并未痊愈,饭量很小,这一碗鲜香四溢的汤面也只吃了一半多去就吃不下了。
白榆放下杯子挑眉看他:“不吃了?那来做生意吧?”
“在这儿?”
“怎么又问,我不是说了,这是镇上环境最好的一间酒楼了。”
“所以?”
“我问你,你们戒律堂平时收集打探消息都会去什么地方?”
“茶楼、乐坊、赌坊、酒楼……”,霍云川仔细摆好筷子耐心回忆,回忆到酒楼的时候没忍住轻声笑了:“是我又着相了。”
白榆笑盈盈看他。
霍云川又说:“只是没想到修罗殿竟也用人间打探消息的办法。”
“入乡随俗本司主还是会的”,白榆边说边歪头往楼下看,这里视野开阔,坐在露台边不但能晒太阳吹吹风,还能将酒楼一楼的景象一览无余。
楼下大堂客人往来如云,所有的桌子都坐满了,宾客们三三两两喝酒谈天极为热闹。小二伙计穿梭其中上菜添酒,不时发出热情殷切的招呼声。
一幅人间岁月静好的景象。
白榆喝多了饮子便双手抱在胸前靠在旁边看光景,抬头下巴努了努,道:“在这里能听到不少镇上的新鲜事。”
霍云川想了想还是问出口:“执念……原来是这么找的?”
“不然你以为呢?”
“以为白司主有什么特殊的法术可以追迹寻踪。”
白榆朝着霍云川摇了摇头,“不用法术,很多时候,生意会主动送上门来。”
“哎你听说了吗?安阳家嫡女千金要跟玄天剑宗掌门的大弟子订亲了!”
果然在宾客人群沸沸扬扬的议论谈天声当中,一道声音精准无比的引起了白榆与霍云川的注意。
玄天剑宗的新掌门自然是灵韵真人了。
“咦?玄天剑宗这么快要办喜事了”,白榆笑着看霍云川,“好像还是你的师侄吧?”
霍云川点一点头,他的大弟子霍云川也熟识,他不免回忆起来,“是个剑术不错性格老实的弟子,只是脑子……”
他停了停,斟酌了一个比较文雅得体的词汇:“有些武痴。”
眼里除了练剑也就没什么别的了。
所以完全没想到他会跟人议亲,“多半是家里安排的亲事。”
霍云川说到此处突然意识到什么,挑眉看向白榆,“你该不会是想……”
“你猜呢?”白榆起了逗他的心思,也不明说,只打断了他的话,还挑衅般靠过去朝他眨眼。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霍云川严肃地盯着白榆,试图讲理:“白司主请慎重。”
白榆弯着唇笑着摇摇头,“别急啊,接着听。”
果然楼下的议论声没停,还有更多好奇的人纷纷加入进来。
“安阳家不是前几天刚死了一个女儿吗?”
“那是庶女,不得宠的姨娘生的。”
“人刚死就办喜事?”
“庶女和嫡女待遇能一样吗?”
“就是,听说这位嫡女小姐自小娇生惯养,是家里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不说,还天生旺耀门楣,自从她出生起,安阳家的生意就一路做大,做什么赚什么,很快就成了南境首富。”
“真有这么好运的人?”
“那是,连算命先生都说这位小姐是八字官星护财,命里还有五鬼搬运财阵,是一生大富大贵,万事顺遂的命格。”
“怪不得寒星宫想与她结亲呢!”
白榆看霍云川,似乎是求证:“你小师侄是寒星宫的人?”
霍云川回忆了一下,没什么语气波澜的说,“嗯,宫主洛静萱是他母亲。”
“寒星宫少主啊!”白榆对这人的身份也很意外。
“寒星宫继承人都是女子”,霍云川平静的介绍:“洛峰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若能通过长老会考验,她才是下一任寒星宫主的继任者。”
“寒星宫最近出了什么事吗?”白榆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霍云川抿唇回忆了一下:“可能是因为香料货源断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白榆瞪大了眼睛看着霍云川,“三宗六门当中还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吗?”
“戒律堂管辖九派,自然要多知道一点”,霍云川认真回答,甚至感觉他还特意思考了一下:“但不知道的也很多,尤其是北境的三门,地势偏远,探查不易,消息就少一些。”
“看来是我捡了便宜了”,白榆凑过去笑着去摸霍云川的头,“四两月钱得到一个上好的消息渠道。”
霍云川平静地偏过头躲开白榆的手:“你的目标是安阳家还是寒星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