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而从地面上冒出来的不是手招的根,而是引导我前往“东京文化会馆”遗址的树根。
准确来说,那是它的旧址。
冬天里,混凝土柱上长满了鲜绿色的苔藓,尽管天气寒冷,但却生机盎然。“东京文化会馆”的牌匾上,已经建起了一个大蜂巢。
玻璃大窗已经全都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厚重的藤蔓,遮挡住了风雨。
入口旁种植的年轻椿树静静地开着红色的花,但奇怪的是,几朵花好像在全神贯注地盯着我,仿佛在监视我,给人一种极不安的感觉。
从远处看,就知道这就是花之魔女的根据地。因为建筑的内部,从屋顶破裂的地方生长出了一株巨大的树木,那棵树显得古老无比,树龄似乎已经有千年或甚至两千年之久,树种也不明。
树高可能有50米,甚至60米。枝叶茂盛,雪一般洁白,在蓝天的映衬下显得异常醒目。显然,那不是地球上的树种。一群小鸟在树枝上栖息,欢快地鸣叫,鸟粪把屋顶弄脏了。
四周只有这座“东京文化会馆”周围植物繁茂,被枝叶和花香所包围,仿佛在这片混凝土丛林中,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圣地。
我跟随那些招引的根招,停下自行车和手推车,将青灵魔女背上了背。
青灵魔女的身体冷得令人不寒而栗。我每隔一小时便会用毛毯将她重新包裹起来,确认她还活着,但她的心跳越来越微弱。稍微一晃动,她的心跳就似乎要停止。为了避免摇晃过度,我尽量小心翼翼地快速走向建筑的深处。
花之魔女就在建筑的中央等着我。
我曾听闻花之魔女的传闻,但她的美丽超出了所有的描述。
她的玉座位于一棵大树的阴影下,那里光线昏暗,但在这片阴影之中,一朵大花盛开。
瓦砾和废墟的中心是一片宽大绿色的叶子和藤蔓,它们形成了一个基础,上面绽放着我从未见过的深红色花朵。
这红色的美丽让我惊叹。
它既像鲜血,又像火焰,仿佛是珍贵的宝石。每一片花瓣上都充满了生命的力量,那种美丽的红色令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自然的和谐美感在这里展现得如此震撼,几乎让人不敢相信它存在于这个世界。
而在那朵深红的大花中央,竟生长着一个人形。她是一个容貌姣好的年轻女性,身形匀称,虽未穿衣服,却用藤蔓和叶子覆盖了身体,仿佛一件前卫的艺术作品。
她的上半身长得十分美丽,然而与下半身的藤蔓和根部相比,这些美丽似乎显得有些不明所以。
嗯,至少她的绿发色挺不错的。虽然我也不确定。
“欢迎来到我的圣域。我一直在等你。”
花之魔女妖媚地微笑着,向我伸出藤蔓,轻轻拂过我的脸颊。
啊,那个……这样做有点吓人吧?你为什么要摸我?是要品尝吗?
真的是按照约定来的吗?我不会被这些藤蔓勒死吧?
“我会实现你的愿望。我会治愈青灵魔女。你应该知道未来视吧?我还会给你足够的特效药,足以遍布全日本。”
“但是……?”
“是的,但是。你需要为此付出代价。”
花之魔女优雅地笑了笑,转动裙摆般的花瓣,向我展示了她隐藏在下方的秘密。
那些纠缠在一起的藤蔓、根部和茎块,脉动着、微微蠕动着。对于有集体恐惧症的人来说,光是看上一眼,可能会昏过去好几次。
“第一个子株没有成功诞生。我正试图生出第二个子株,但它和第一个子株的遗体纠缠在一起。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第二个子株也会死掉。”
花之魔女语气中透着一丝哀伤。
“我无能为力。我曾试图解开这些纠缠,但它们变得越来越紧密。一个也不能剪掉,否则子株会死掉。时间也已经不多了,本该在满月之夜诞生的子株,现在还没能出生。”
“只有你能解开这份纠缠,拯救我的子株。”
“解救了我的子株,我会把特效药交给你。”
“哦,原来是这样?”
我有些松了口气,忍不住吐出一口长气。
花之魔女的下半身,藤蔓和根部虽然纠缠得相当恶心,但事实上,它们的纠缠方式并不复杂。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很快就能知道怎么解开。
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吗?花之魔女真是个大笨蛋,真是可怜。
不过,至少这意味着我能轻松地拿到治愈真菌病的特效药。之前我还担心会被要求什么天文数字的代价,但看起来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真是松了一口气。
“那么……”
“将青灵魔女放在那儿。背着她的话,什么事都做不了吧?”
“哦,明白。”
我小心地把青灵魔女放在事先准备好的枯叶和枯枝床上,轻轻拨开她脸上的头发,确保她能顺畅呼吸后,便转身面对花之魔女,准备好挽起袖子。
“慢慢来,如果失败了,你和青灵魔女都将被我杀死,并被吸尽生命。”
“哈哈,开玩笑吧。这就像说如果我建不起一座纸牌塔,就要被杀一样。”
“……那样的话,倒是挺难的吧?”
“抱歉,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我试图解释:失败反而难得多啊,这怎么会不明白呢?
我低头钻入花之魔女花瓣裙下,迅速地将那纠缠的根茎解开。
“好了,搞定。这是子株,小姑娘很健康!现在,请给我特效药。”
“呃……”
当我将解救出的子株递给她时,花之魔女明显一脸愕然。
从根系深处被解救出来的子株安然无恙,是一个小型化的“花之魔女”。将她递交后,我毫不客气地伸手:“特效药,拿来吧。”
花之魔女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挣扎着的子株,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
“这样……就这么简单?对你来说……原来是这样。”
“那个,特效药呢?”
尽管她还在震惊,接过子株后,她的神情迅速柔和下来。她发出一种奇妙的声音,既像低语又像旋律,轻哄着怀中的子株。
这位魔女全然沉浸在母子重逢的温馨中,而我,却只能暂时打发时间,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为那早已枯萎的另一个子株挖个墓。
徒手挖开腐叶土,掀开破碎的瓷砖,我挖了一个合适的小坑,将那已经干瘪的子株遗骸轻轻放入。
这个遗体和它的“妹妹”一样,上半身呈人形,但它安静得令人不感到害怕。
“愿你安息。”
我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句记得的祈祷词,然后用土掩埋好。接着,我找来瓦砾中轻便的石块作为墓碑,又从枯叶堆里挑出一块破玻璃,用锋利的石头雕琢出类似花之魔女的大花形状,放在墓前。
“好了,差不多了。安息吧,希望你在来世得偿所愿。”
完成后,我拍去手上的泥土,转身去找花之魔女准备领取特效药。
然而,当我回头时,却发现怀抱着熟睡子株的花之魔女,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
那目光太过专注,我顿时浑身发冷,战栗起来。
“唔!那、那个……抱歉啊,我是不是做了多余的事?要不……我马上把墓掘开还原?”
糟了!我干嘛擅自挖墓啊?这根本不是她让我做的啊!简直就是画蛇添足!
我慌忙准备挖开泥土,却被一根木质的根轻轻地抓住了手臂。
“完了完了,真的要被宰了……”
绝望之际,我小心地瞟了眼花之魔女的脸色,却发现她并没有愤怒。
她的眼神更像是……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些年来,我只关注这孩子的未来……只想让她平安降生。可你却注意到了那一个,那个我未曾直视的孩子……”
“呃……是、是这样吗?”
她的语气温柔,抓住我的木根也没有用力。看来我暂时不会被杀。
“谢谢你。”花之魔女说,“特效药,我这就给你。”
“啊,谢谢!”
松了一口气的我,看着她似乎因触动而心情不错。是墓前的设计打动了她?嘿,看来美术知识还是有点用的!
花之魔女松开我的手,操纵根茎和藤蔓,制作出一个木质的手桶。然后,她从自己的身体中分离出一根枝条,将透明的液体缓缓滴入桶中。
一股清新的香气随之弥漫开来,仅仅闻到气味,就让我背上的青灵魔女奇迹般地好转了起来。她头上的魔菌枯萎了,脉动停止,连她的脸色也开始恢复红润。
“这就好了?”我目瞪口呆,“还没喝啊,仅仅是闻到气味?”
“这是治愈的力量。”花之魔女平静地解释,“像我们这样的植物,为了防御菌类和害虫,会分泌特殊成分——也就是所谓的精油。这些精油具有强大的杀菌能力。”
她看着渐渐恢复平静的青灵魔女,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不过,只有我的精油对这种魔菌有效。我的领地没有人感染,这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
“呃……这个,我一般低头走路,没留意……”
“是吗?你还挺害羞的呢。”
她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
我心里大呼糟糕,这下她八成看出我是个社恐了。但她接着补充:“这种精油只需稀释一千倍、甚至十万倍,就足以杀灭魔菌与魔物。只是,顺带可能会消灭附近一些魔法昆虫,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
我点了点头。
可能有人会介意,但无论如何,杀死这些菌类绝对是最紧急的任务。
“这是我个人的看法,这种菌类应该是一旦感染并治愈后会获得免疫的类型。你不必担心第二次、第三次的疫情爆发。当然,调查、研究和防范工作依然很重要,但你可以把这些交给未来视或是眼球来处理。好了,精油的量已经足够了。”
在她说话的过程中,手桶已经装满了精油。花之魔女用藤蔓和树枝为桶加上了一个盖子。
我伸手想要取走这满满一桶的希望,但花之魔女突然用木根抓住了我的手臂,将我猛地拉向她自己。
“啊、啊、啊!你要做什么?!”
我失去平衡差点摔倒,花之魔女迅速捂住我的嘴巴,用力将我的嘴强行张开,迫使我仰面看向她。
她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
就在我惊慌失措的瞬间,她从嘴边的花瓣束中滴下了三滴金色的液体,直入我的口中。
那一刻,我的内心充满了恐惧——这是什么东西?我到底被喂了什么?!
我试图将那不明液体吐出来,却被藤蔓强行塞进喉咙,不得不吞咽下去。
等到确认我已经将金色液体吞下后,花之魔女才松开了束缚,将我放开。
我跌坐在地,四肢发软,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那股感觉并不令人不快,反而金色的液体带有甜美的香气,仿佛让我的身体充满了自然的力量,感到一阵舒畅。但问题是,它实在太神秘了,完全无法理解。
我喝了什么?这究竟是什么?该解释一下了吧?
“刚才那个是……?”
“你不该知道的,放心吧,没什么坏处。”
“可是,我想知道!我到底喝了什么?”
“你喝下的东西,有无数人恨不得即刻杀了你也要知道吧。”
“啊……?”
她的话让我愈发感到不安。
花之魔女只是微笑着,温柔地摇晃着怀里的子株,显然不打算给我更多的解释。
“未来视的骗子!你明明说交易很安全的!”,我在心里愤愤不平地抱怨道。
不对,好像没有写“安全”,只说是“既不痛苦也不难”。
该死,我完全被骗了!
但如果从积极的角度考虑,喝下的应该是无害的东西吧。
毕竟,我只是按照协议帮忙分娩,不可能在任务完成后被当作毒药送下去。就算魔女的伦理观有点不正常,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吧?
我喝下的,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东西。
但是,如果有那么多人想知道我喝了什么,那岂不是表示它很危险?
果然,喝下的东西绝对不简单!
我正想着怎么追问花之魔女,突然想起不该打扰她和子株的独处时光,而此刻仍然有很多人因为魔菌而丧命。
也许那个“未来视”能够知道更多的细节,或者说是大日向教授的团队。
无论我喝下了什么,我只能相信它不会危及生命,暂时离开这里才是明智之举。
我必须赶紧把特效药送到文京区役所。
背上熟睡中的青灵魔女,我将沉重的手桶牢牢系在腰带上,准备离开植物圣域。就在我转身的瞬间,花之魔女突然亲切地叫住了我。
“我希望能和你保持长久而良好的关系。偶尔来看看我吧?我会热烈欢迎你的。”
【阿尔拉乌内的秘蜜】
一种可以保留饮用者年轻、延长寿命的大自然秘药。
这种秘蜜每年只能制作出一滴,但当阿尔拉乌内死亡并枯萎时,会倾泻出一整桶的秘蜜。如果能够收集到足够的量,就可以获得几乎等同于永生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