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让我来猜猜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吧!”
“从表面上看,应该是你此次北巡,遇到这么一个,让你有兴趣的人物。”
“可是在微服接触之时,这个林昊既表现出让你稀罕的才华,又让你受了不少的气。”
“所以,你回来之后,就把气撒在提拔他的两位官员的身上。”
“撒完气之后,你又因为他们知人善任也好,慧眼识珠也罢,对他们进行了赏赐!”
“如此算来,这也算是‘赏罚分明’了!”
想到这里,胡惟庸的目光,就变得更加的深邃了。
“可你这么做的原因,也绝对不只是这表面上的‘赏罚分明’。”
“你想重用他林昊,你想把他提拔到京城里来,你想让这么一号人物来到这朝堂之上,钳制我们?”
“可你为什么要给我们一个,你对他又爱又恨的感觉呢?”
“因为你只是想用他的才华,并不怎么信任他这个人?”
“你想让我们放心大胆的对付他的同时,也注意把控分寸?”
想到这里,胡惟庸的眼睛,直接就眯成了一条缝。
此刻的胡惟庸,不仅目光深邃,就连眼角的鱼尾纹,也变得深如沟壑。
胡惟庸之所以会这么认为,是因为眼下的大明朝廷,已经形成了皇权与相权之争的朝局。
尤其是他强势实施分封藩王制度以来,这种皇权与相权之争的朝局,就更加的明显了。
在他看来,他朱元璋就是想弄这么一个人到朝堂上来,遏制他们这个越来越壮大的‘相权组织’!
但与此同时,他朱元璋也想利用他们,遏制这个林昊!
胡惟庸想到这里之后,他的嘴角当即就挂上了一抹,富有深意的淡笑。
可也就在此刻,他又突然眉心微微皱起。
“打二十大板,只赏一百贯?”
“是为了告诉我们,你对他虽然又爱又恨,但却恨大过爱吗?”
“......”
胡惟庸想到这个细节之后,就又再次陷入了沉思。
位居庙堂高位就是这样,时时刻刻都需要谨慎小心。
哪怕只是稍有偏差,就有可能今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明天就成为阶下之囚,或者直接走上断头台。
胡惟庸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他朱元璋的这个细节,到底是为了告诉他们,他虽然对林昊又爱又恨,但却恨大过爱,还是单纯的抠门。
在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之前,他绝对不会贸然出招!
在他看来,权当不知道林昊这个人,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
时光转瞬,很快就来到了第二天的早朝时分。
文武百官的眼里,三个月不见的朱元璋,再次出现在了奉天殿那金龙盘绕的穹顶之下的九五大位之上。
没有人问朱元璋去了哪里,他们只是一如既往的行礼,然后就开始一如既往的奏事。
朱元璋也没有拖延时间,在辰时过半之时,就宣布了退朝。
可还不等他从自己的专门通道离开,站在龙椅之下,百官之前的朱标,就站了出来。
所有人的眼里,朱标拿出一张纸念道:“孤接下来念到的人,就不要去职司衙门坐衙了,都去东宫文华殿前广场上等着孤。”
不等文武百官反应过来,朱标就开始大声的点名了。
“荥阳侯,郑遇春!”
“平凉侯,费聚!”
“吉安侯,陆仲亨!”
“永嘉侯,朱亮祖......”
等朱标点名完毕之时,众人才发现淮西二十四将,被他直接点了一半。
可以说除了开国六公之外,直接把一半的侯爵都给点了名。
像这样的点名,可以说是开国以来的第一次。
也正因为这是开国以来的首次,文武百官这才各个都面露惊奇之色。
他们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但也知道绝对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如若不然,他们的太子殿下,也绝对不会在皇帝陛下回朝之后的第二天,就来这么一手。
事不关己的官员们,此刻早已忘却了自己朝中大员的身份,变成了身穿官袍的‘吃瓜群众’。
而被点名的淮西将领们,则是各自皱起了眉。
俗话说得好,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可他们这些被点名的人,却没有哪个的屁股是干净的!
胡惟庸看着这些被点名之后,还各个都低头心虚的人,当即就猜到了他们被点名的原因。
由于朱元璋对文臣的打压,所以文臣就只有李善长这么一位公爵,以及刘基和汪广洋两位伯爵。
而跟着他朱元璋从淮西老家出来打江山的弟兄,除了少数几位公爵之外,则大多数都成为了军中侯爵。
他们的侯爵名称,大多都有纪念军功之意。
譬如在长兴立下守城奇功的耿炳文,就被封为长兴侯,以纪念其功!
可即便他们的封号为不同的地名,但他们的家宅产业,都被统一安置在了淮西老家。
朱元璋这么做的原因有二,一是为了让他们衣锦还乡,向家乡父老证明,只要给他出来混的人,就绝对亏不了。
再一个就是彰显他对老家的重视,以促进中都的发展建设,从而让家乡父老沾上他朱元璋的光。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让朱亮祖这种并非同乡的人,也把家业安置在临淮之地!
其实,胡惟庸并不清楚他们在家乡的所作所为,但也或多或少能猜到一些。
但是,他却选择了当瞎子和聋子。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也不敢贸然得罪这些‘淮西勋贵’。
除此之外,适当的为他们兜个底,还能让这些淮西勋贵,成为他胡相的‘门人’!
“应该是陛下此次出巡,查到了一些东西。”
“我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想到这里,胡惟庸直接就闭上眼睛,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也就在胡惟庸闭上眼睛之时,朱标又目光如炬道:“怎么还不去呢?”
“孤说的话,不管用了是吗?”
“这......”
也就在这些被点名的军中侯爵,还在犹豫之时,还没有从自己的专门通道离开的朱元璋,就强势无比的的开了口。
“太子殿下让你们过去,都没听到吗?”
“你们都给朕记住了,朕不在的时候,太子殿下的旨令,自然等同于朕的圣旨!”
“可就算是朕在这里,太子殿下的旨令,也等同于朕的圣旨!”
话音一落,朱元璋只是大袖一甩,就果断转身,快速离开了这里。
朱元璋的这一席话,无异于在满朝文武的面前,承认了朱标‘皇帝’的地位!
“臣遵旨!”
“臣这就过去!”
被点名的十二名侯爵,赶紧恭敬一拜,就一路往东宫文华殿前大广场而去。
朱标在这些转身的背影之中,看到了蓝玉的背影。
他虽然于心不忍,但也目光如炬。
等朱标从皇帝的专门通道离开之后,其他的文官官员,这才依次退出奉天大殿。
奉天殿外,那长长的御阶之上,正在拾级而下的官员们,也逐渐开始三五成群的议论此事。
身为文官之首的胡惟庸,更是直接被人给围了起来。
“胡相,你不觉得事情都来得太过蹊跷吗?”
“胡相,陛下昨天刚一回朝,就把提拔林昊的两位官员又赏又罚的,今天就和太子殿下唱这么一出?”
“胡相,这两件事情,会不会有所关联啊?”
“胡相,这些勋贵该不是犯了什么事吧?”
“......”
胡惟庸看着一众追问的文武官员,也只是语重心长的说教道:“身为人臣,要学会不好奇不该好奇的事情。”
“陛下是千古一帝,太子殿下也是有史以来,第一贤明储君。”
“他们二位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
“既然没有大家的事情,大家就应该各自回自己的衙门坐衙理事去,而不是在这里围着本相追问此事。”
“再者说了,本相也不知道其中缘由。”
胡惟庸话音一落,就径直往他的中书省而去。
与此同时,同样身为中书右相,素有武宰相之称的魏国公徐达,也被没有被点名的其他勋贵给包围了。
徐达也是看着他们道:“我虽然和陛下在私下里称兄道弟,但也只是私下里而已。”
“在这大殿内外,我和你们一样,都是陛下的臣工。”
“身为人臣,自当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
“你们要是闲着没事,就跟我去玄武湖大营练兵吧!”
“你们要知道,洪武五年和王保保一战,你我皆是败军之将。”
“知耻而后勇,想办法把丢出国门的脸面找回来,才是你我这些武将该关心的事情!”
“散了,都散了!”
话音一落,徐达也径直向他的五军都督府而去。
片刻之后,胡惟庸和徐达就在道路的转角处,再次相遇。
胡惟庸虽然和徐达一样同为右相,但在这个文官天生就要矮武将一截的时代,胡惟庸还是率先行礼。
徐达的地位虽然要远高于胡惟庸,但他也不是那种因为自己的身份地位足够高,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的人。
恰恰相反,他反而非常的谦逊有礼。
徐达见胡惟庸已然率先行礼,也大方的笑着回礼。
他们并没有聊今日的朝堂之事,只是打个招呼之后,就各自往自己的所属的衙门而去。
可即便是教导他人不要多问的二位宰相,也有一个好奇的心。
“很明显,陛下和殿下唱这么一出,一定是查到了他们在淮西干的事情。”
“这件事情和那个林昊,难道也有所关联?”
“只希望,没什么关联吧!”
胡惟庸走在去往中书省的路上,如此思索着。
他希望林昊和这件事情没有关联!
在他看来,要是这么一个让朱元璋又爱又恨,且既想利用又不信任的人,和这件事情没有关联的话,他就有拉拢这个林昊的可能!
可要是他林昊和这件事情有所关联的话,他就只能与其为敌了!
原因无他,
只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如果这个林昊和这件事情有所关联的话,那就只有林昊管了淮西勋贵的闲事,这一种可能。
如果他们今日是因为他林昊挨罚的话,他林昊就是半个淮西勋贵集团的敌人!
一个得罪了半个淮西勋贵集团的人,即便是有被他拉拢的可能,他也不会去拉拢。
甚至,他只会因此与他林昊为敌!
也就在胡惟庸如此盘算之时,徐达也是一边往五军都督府而去,一边思考着这件事情。
“陛下昨天才回来,就因为一个林昊,把人又赏又罚的,今天就一次点了一半淮西勋贵的名?”
“陛下把提拔那林昊的人又赏又罚的,自然是为了表达他对此人又爱又恨的态度。”
“一个可以让他又爱又恨的人,必是大才无疑!”
“可即便是真有让他又爱又恨的大才,他也不至于干这种闹得人尽皆知的事情才是!”
“我这个皇帝老哥,可不是一个会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
“除非,他出于什么目的,故意为之!”
想到这里,徐达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就决定先静观其变再说。
至于朱标为什么会突然点这些人的名,他也能够猜到一二。
徐达可以说是淮西勋贵之首,但也是淮西勋贵之中,最为干净的一位。
也正因如此,那些屁股不干净的人,在很多不干净的事情上,就会自觉的远离徐达。
所以,徐达对他们私下里的事情,也知之甚少。
可就凭他们表面上的为人处事来看,他徐达也能猜到他们在背地里,或许会干一些不干净的事情。
但出于某些原因,他不会平白无故的主动去查他们。
可如果有人查了他们,他也一定会暗地里施以援手,保其平安。
也就在徐达如此思索之时,被点名的这些淮西勋贵,就全部来到了东宫文华殿前的广场之上。
也就在此刻,正在附近散步的太子妃常氏,也恰巧路过了这里。
“舅舅?”
“你们这是怎么了?”
“怎么这么多叔伯跑这里来候着?”
常氏看见蓝玉之后,忙好奇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