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慈云寺彻底炸锅了。寺中一整夜灯火通明,无人入睡。
短短一夜之中,寺里竟同时抓了两起奸,还发生了一桩命案!
这晚,方丈济度入夜之后,本在禅舍中照例闭目静修。不曾料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他起身开门一看,只见门外站着一脸焦急的巧燕。
“方丈大师,您快随我去看看吧。巧雀姐姐和兰夫人主仆,不知为何突然都昏迷不醒了。”
济度一听,忙招来寺中几个通医理僧人,跟着巧燕匆匆去了前院的禅舍。还没等走到梅婉清所在的院子,众人便听到一道凄厉又尖锐的叫声。
“啊~~~~~~!!!!”
那声音又尖又细,又高亢,充满极度的惊恐,惊得周围树上鸟雀全都“扑愣愣”四散冲天而起。
济度心中一凛,脚下如飞般地往尖叫处跑过去。
尖声叫是从梅婉清的房间中传来出的,一声接着一声,根本停不下来,越发的凄厉。直到济度一脚踹开房门,那尖叫声才骤然而止。
济度一进屋,便闻到浓重的血腥气,他心道不好,急忙让众人把灯点上。当灯光大亮时,屋内的情形让所有在场的人,都震惊了!
只见禅舍的床上一片狼藉,其上躺着衣衫不整的一男一女,一看就知两人才苟合过。一直尖叫着的,便是那女子。在灯光亮起后,她瑟缩地躲在床上阴暗的角落里,不停地发着抖。
这一男一女,大家都认识,正是觉明和巧雀。
可让所有人震惊的,远不止明觉与巧雀苟合一点。还有那满床的鲜血,和觉明微微凸出的眼睛,彰显着他死不瞑目。
觉明死了。
一只金光灿灿的赤金累丝牡丹花簪扎在他颈边,鲜血顺着金簪,汨汨地不停流着。满室弥漫的血腥味,便是由此而来。
“啊~~~~~~~”众人耳边忽又有一道尖叫声响起。
这一次,发出叫声的是巧燕。
巧燕的惊叫声像是突然惊醒了巧雀。只见她猛地从床上冲下来,不管不顾地直扑向巧雀,不要命地撕打着。
寺中僧人见状,忙上前强行将二人分开。济度一个手刀,砍在二人后颈处,二女顿时无声无息地倒在一旁。
“师父,梅施主不在屋内。”普延道。
“把寺中所有人都叫出来!点亮所有灯,挨个房间的找。一定要找到!”济度声音忍不住微微颤抖。
梅施主那可是梅家的大小姐,要是也......估计整个慈云寺都会不复存在了。
于是,全寺的僧人都行动起来,没多久大家就在天王殿的杂物间里,找到了同样衣冠不整的梅婉清和孟偃。
济度这才长松了一口气,至少没再出人命。济度让人连夜下山,去报了官。
京兆府的马蹄声踏碎了凤鸣山的夜色。
慈云寺这等阵仗自然惊动了一旁的“竹林别院”。朱小筱见甘采儿未归,心知是出了状况,便急急的往慈云寺里去。
兰亭舟略一沉吟,心中也有了个大概,也随着过去。
“所以,是你把我弄回来的?”甘采儿揉着还在发晕的脑袋问。
“呵,你太瞧得起我了。你这么重,我哪里能搬得动?”朱小筱撇了撇嘴道。
“是你家兰亭舟,亲自把你抱回来的。昨晚若不是有他出面,你才回来不到呢。”
“啊?这又是为何?”甘采儿有些发懵。
“大小姐,这是命案,命案呢!虽说你不在命案现场,但也是命案的相关人员。”
“京兆府来的赵捕头,本是不准你和小红离开的。结果,兰亭舟拿出一大堆律法质问他,他完全说不过兰亭舟,只好让你先回来了。”
“不过,他说你醒之后,还是要传你去问话的。”
接着,朱小筱就把昨日兰亭舟将赵七斤怼得哑口无言的场景,活灵活现地学了一遍。那眉眼手势,无一不夸张。
“叩叩叩”几声敲击桌面的声音响起,朱小筱顿时住了口。她二人循声望云,只见兰亭舟正端坐在桌旁,手指在轻叩桌面,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朱小姐,韦兄在寻你。”兰亭舟淡淡道。
学人舌,却被当事人抓个正着,朱小筱悻悻地站起身,然后一溜烟儿就跑了。
“你若想知道什么,可以来问我。”兰亭舟走过来,在甘采儿床头坐下。
“觉明真的死了?”甘采儿犹自有些不相信。昨日她见到他时,他还活生生的。
“嗯。”兰亭舟点头。
“金簪扎穿了他颈部的大血脉,失血过多而亡。”
“那,那是谁杀的?”甘采儿不由抖了抖,只觉寒意“嗖嗖”的,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
“是谁杀的,你还不知道吗?”兰亭舟淡淡一哂。
兰亭舟声音很平静,甘采儿却觉寒意更加“嗖嗖”地乱窜,她不由自主地往被窝里缩了缩,小声地道:“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只是当想实在想不出办法了,就想贴着跟着梅大小姐,好见机行事嘛。”
“所以,见机行事到最后,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兰亭舟淡淡扫了她一眼。
不好,兰亭舟生气了。
甘采儿自知理亏。于是,她从被窝里伸出小手,一点一点爬到兰亭舟膝盖处,小心翼翼地挠着他的掌心。
“这次是我不好,下次一定会小心的。”甘采儿讨好地笑。
“还有下次?!”兰亭舟目光一凛,严厉看向她。
甘采儿心里一抖,忙使劲摇头,大义凛然道:“没有!绝对没有下一次!”
兰亭舟反手一压,钳住甘采儿一直作乱的手,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想狠狠教训她的念头。
他缓声道:“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把官府的问询应对过去。”
“这有何难?”甘采儿不以为然。
“你知不知这是命案?!”兰亭舟难得忿然出声。
他只觉额头青筋“突突”在跳,真恨不能敲开甘采儿脑子看看,看里面是不是全都塞的是草!在这世上,也只有甘采儿能把他气得七窍生烟。
“人又不是我杀的!有什么不好应对的?我做了啥,说了啥,如实说不就行了?”甘采儿一脸的理所应当。
突然间,兰亭舟就没了脾气。
确实,人不是她杀的,是非曲直摆在那里。一诚破十巧。也许直接说真话,比什么巧思来的应对都更有效。
后来,甘采儿从兰亭舟口中得知,慈云寺的僧人全部被羁押起来了,特别是巧雀,赵捕头专门找了间厢房单独关着她,还派重兵把守。据说梅卿如和京兆府尹,明日要亲临慈云寺问案。
整个慈云寺里,只有两个人没被羁押。
一个是梅婉清,她此时正在一间的新禅房里惶惶不可终日,而陪在她身边的,是连夜上山的牛嬷嬷。
另一个是孟偃,此时他在卫国公府内,正拿着一柄长剑,架在孟煜的脖子上。
“阿煜,你为何要害我?”孟偃沉声道。
“我哪里有害你?”孟煜瞥了一眼颈边的剑,懒洋洋的笑着,用手指头将其推开。
“唰”地一声,只见孟偃手腕微动,剑光一闪。“咔嚓”一声,孟煜头上戴的玉冠应声而裂。孟煜一头黑发,便如瀑布倾泄一般散开来,盖了他一脸。
“孟偃!你说话就说话,还真动手呀?!”孟煜瞬间跳起来,大嚷着。
孟煜的话还没嚷完,就见孟偃手中的长剑,已经直抵他咽喉。孟偃的眼,黑沉沉地盯着他,目光一片肃杀。
孟煜知道,他今日若不说出真正的缘由来,他哥是真会捅他个血窟窿的。
他不由泄气道:“我这是为了救梅婉清。”
提到梅婉清,孟偃的脸色更难看了一分,他想起自己光着上半身,搂着梅婉清,然后被一群拎着灯的僧人围观......他就真恨不得一剑劈了眼前这个混蛋!
“你要救她,就好好地救,为何要用如此下流龌龊的手段!”
“此事说来话长。”
孟煜重又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将从甘采儿那里得知的关于梅婉清的事,一一讲给孟偃听。
“你既知明觉和她丫鬟要联手害她,你大可在他们行事之时,直接揭穿便是。”
“呵,避得了这一次,那下次呢?梅夫人毕竟是她母亲。俗话说得好,只有百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孟煜一挑眉,散漫地道。
“若要真救梅婉清,只有让她离开梅府。一个姑娘要名正言顺离开自家,唯有嫁人一途最快最好。再说,孟梅两家门当户对,本就是要联姻的。”
“反正你又不想娶妻,那你把娶她回家,给她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不是正好?”
“哥,我这可是在帮你报恩呢,你没听说过‘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吗?好歹人家梅大小姐,还是救了你一回的。”孟煜似笑非笑地看着孟偃,一脸戏谑。
孟偃手腕一挽,长剑入鞘。他冷肃地看着孟煜,道:“走,去演武场。”
“不是吧,哥!我这么做,真的是周全之策!!”孟煜双足一点地,扭身就要跑。
还没跑出两步,只觉膝窝一麻,整个人就跪在地上。
“架上他,走。”
两个玄鹰卫一闪而出,架上孟煜就走。
晚上,孟煜被人抬回来。他瘫在床上,像一滩人形的肉泥。
冯昭一边抹眼泪,一边给他上药:“世子爷这下手也太狠了,就差没把公子的骨头全给敲折了。”
“伤这么重,至少两个月都下不了床呢。”
“哎,你就别哭丧了,我这还没死呢。”孟煜龇牙咧嘴直嘶气。
“今日是我技不如人,也怨不得我哥。”
孟偃武力值有多强悍,孟煜此刻有了切身体会。以往他哥同他过招,原来都是在逗他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