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说得对,那确实不重要。”她沉吟时,嘉长川突然开口道。“你不信我的话,总该听一听殿下的意见吧?”
“长川啊。”诗青芒熟练地打开中央扶手箱,从那里面翻出很大一罐没贴商标的梅花形柠檬薄荷硬糖,打开罐子盖,熟门熟路地往嘴里塞了一颗糖。“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相信你吗?如果你知道,就不会再劝我了。”
嘉长川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唯有无言以对。诗青芒不愿意相信他,大抵只是真的嫌他烦,觉得他建议不到她需要的点上罢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
就像她并不知道,他那名为诗青妧的化身,曾是他在外执行伪装任务时的伪装一样。至于这化身是怎么来的,自然是因为,他小时候也曾经期待过‘融入’,所以会去创造相同点——
但就像他偶尔会给诗青芒提保守建议一样,她只会给他超越建议,因为她期待‘脱离’,所以一直在开拓不同点,从未转身向后方看过一眼。
人各有志。他想到这里,沉默着闭了闭眼。就如诗青芒骂他时所说,他和她的人生是一点儿也不相交的,有些事也本就轮不到家人管。基于此理,他又何苦去操那个心呢?
见气氛变得不对,晓云驰想了想,伸手握住自家搭档的手,以示安慰。嘉长川则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表示自己没什么事。
前排的晓妘琅没说什么,但情绪明显变得微妙了起来。诗青芒对他们的反应一无所知,顾自捧着糖罐发呆,目光有些涣散,似在回忆往昔。
于是后半程路上,车内再没人说话,只剩下元莺玳还在哼歌。几个稍大些的人与神,就这么僵持般地,沉默着抵达了位于郊外的延年楼。
但在悬浮车自动泊入巨大松树旁的停车场,并开启了车门之后,他们又瞬间挂上了笑脸,态度熟稔又自然——贵族最精通的行为,不正是装相么?
元莺玳率先溜下车,蹦蹦跶跶地往前走去,晓云驰担心她会走丢,立刻下车追了出去,一把揪住她的袖子,把她拽回了自己身边。
而就在他拉住元莺玳的下一秒,天上掉下来一个除了衣物,哪里都不完好的人,刚好砸在了元莺玳的必经之路上。晓云驰看了那个人片刻,缓缓瞪大了眼,随即迅速在附近布设隔离结界,把整座停车场都封闭了起来——
“殿下?”刚下车的嘉长川走过来,站在搭档身边,凝眉看向了那个人。“怎么了?”
“那个人的血不对。”晓云驰慢慢将元莺玳藏至身后,低声道。“红中带黑,有原年的味道……是污染者。”
嘉长川闻言,立刻仔细打量了那个人一下,随即摇着头,拨通了护卫部报案码。“虽然不应该把普通人扯进来,但是,他身上的伤来处不对。这已经是刑案了,如果其他人再不知情,我担心今天的事不会成为个例。”
下一秒,不知何时已经穿好防护服,戴上了防毒面具的诗青芒,拎着一只检查箱,风风火火地从他们身边路过,走到那个污染者身边蹲下,熟练地开始检查伤情。
晓妘琅也从后备箱掏出一卷警戒线,用神芍藤蔓在那人周围搭了架子,并对晓云驰说:“你们快去追丢他下来的人,这里我和青芒看着就行。”
“好。”晓云驰应了她的话,转身面对元莺玳蹲下,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元小姐,此事恐怕非同寻常,你得先去我的神冢界里坐坐了。”
元莺玳攥着拳头,沉默着点了点头。她才刚走出去几步,天上就突然掉人下来,还刚好掉在她的必经之路上……这没问题才怪呢!
在晓云驰将她送入神冢后,她深思了很久,走过茫茫原野,找了一座空无一物的山头,凭空取出一颗金色树种,将它埋在山顶上的石缝间,合掌而跪,低声念起了古老的偈颂——
我发大慈心,愿普救生灵,
天地归一等,凡圣视同仁。
若有病苦者,身心俱凄怆,
如是灾与难,我当挽救之。
或有断命者,叩问尽无门,
如是祸与悲,我当挽救之。
世间一切殃,但有无起处,
如是诸种种,我当广济之。
她念完偈颂后,一株金枝玉叶的化神木拔地而起,占据了整座山头。待巨树长成,她缓缓地站起身,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虚幻了身形,隐入树干,再一次化作了巨树的灵。
智者神曾预言过,终有一日,她也能像人类所成就的神明一样,得以主宰自己的命运。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她为什么不试一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