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杀朕，也好歹掂量下自己的能耐……”
言罢，西琰挥手又是一个狠劈。但这次，西乾清却没有与他正面相抗，一个侧身避开了。
西乾清鲜少遇到能在力量方面和他持平的人。
秦暮晚在初次教他习武的时候，就因为他的天生神力建议他学刀。可她在考虑了一瞬后又放弃了，反而又逼着他学起了剑，这导致了他的一身蛮力在以灵巧着称的剑术上毫无大用。
当时的秦暮晚怎么说的来着，这种能左右胜局的能力，当然要用的出其不意。
是以，从第一次与西琰撞剑开始，他就只谨慎地用了自己的三分力道。
用刀的又如何？怎么能与他锤炼多年的神力相比。
西乾清反手挑了个西琰的空档刺了过去，角度之刁钻，西琰一个挪步才堪堪躲过。
西琰垂头看了眼自己胸口处被西乾清刺破的衣服，发出了“啧”的一声，莫名心头火起：“你这可真算得上是行刺了。”
西乾清没吭声，挑衅地扯了扯唇角。
西琰果真怒了，直接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向着西乾清狂砍而来。
西乾清眼见西琰重力袭来，故技重施迎上后，假意不敌倒退几步。
西琰果然中计，趁着这个机会抬脚就踹，打算直接将西乾清踹倒在地。
西乾清倒退的动作立刻止住，抬剑猛劈向西琰伸来的腿。
西琰的动作一滞，回身的瞬间以剑相击。
然而，从他落入西乾清陷阱的这一刻起，西乾清的反击就开始了。他忽然像西琰一样双手握剑，大开大合地劈砍而来。
迎住了第一击，西琰的神情瞬间凝重，眉心狂跳。
第二击紧随其后，西琰双手握剑，才没让剑柄脱手而出。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第三次重力传来，西琰浑身用力，堪堪才能停在原地。
“铛”！
西琰手中的剑再也承受不住重力击打，断做两段。
西琰侧了侧头，重力裹挟下的断剑顺着他的侧脸甩了出去，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浅浅的一道血迹。
西琰面色巨变，刚想伸手喊停，下一瞬西乾清的剑已至眼前，他连忙用断剑抵挡。但已经断去大半的剑身，如何能抵抗的住西乾清的神力？
西琰颤抖着手又接了西乾清的一击：“你……”
话没说完，手中的剑再一次被西乾清击断，只剩突兀的一个剑柄握在手中。
西乾清却没有停住手上的动作，直接向着西琰一剑刺来。
西乾清冷漠的声音是和他的剑一起到达的：“掂量过了，秦暮晚杀你，根本不必拔剑。”剑身毫无停顿地捅进了西琰的腹部。
西琰瞪大了眸子，满脸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救驾！”敬德在同一时间撕心裂肺地呼喊了起来，接着就扑向西琰的方向。
站在远处的御林卫统领直接搭起了箭弩，二话不说扣动机关射向西乾清。
“噗呲”
一支从后方射来的羽箭没入了西乾清的体内。
西乾清身体一顿，缓慢地将手中的剑从西琰身上拔出，紧盯着西琰道：“别提西乾承和秦暮晚，你不配。”
西琰捂住自己的伤口，向后跌在了敬德的身上，他阴狠的目光从掠过西乾清的周身，浅浅眯起了眸子道：“果真被朕说中了啊，秦暮晚还真把你这狼崽子训成狗了。怎么，你这是打算为主报仇？不是吧西乾清，但你是不是不知道，朕抬抬手，你的命都得留在这。”
言罢，西琰向着周遭御林卫的方向摆了个手势。
“咔哒”。
御林卫们整齐划一的抬起了弓弩，身子半蹲，齐齐指向西乾清。
西乾清心脏上层那处被他搅烂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后背插入的利箭的部位也疼得发木，血液缓缓洇湿了他的前襟和后背，他只觉得自己的体力开始不断流逝。
西乾清状似不经意间的以剑支地，撑住了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他平静地抬头与西琰对视，口吻依旧没变：“那我也能杀了你。”
西琰看了西乾清很久，眸中千种思绪划过。他突然笑出了声，在敬德的搀扶下直起了身子：“但你不想找到害死那个孽障的真凶了？你与朕一命换一命有什么意思呢，你能报仇？还是有人能在你死后给他报仇？”
西乾清沉默着盯着他，撑着剑的那只手却握紧了。
西琰没放过一丝一毫他此刻的反应，挑唇继续道：“所以，咱们都清楚，你不能死，你也杀不了朕。”
西琰的笑里多了一些嘲弄，他发出了一声轻啧以后，捂着自己的伤口道：“所以，别发疯了西乾清。朕给你个机会，跪这儿给朕磕头道个歉，朕就原谅你这次的大不敬。不然……”
西琰的话音一顿，仿佛在脑中设想了一下未来的场景，笑道：“如果朕收回了你现在拥有的所有权势，你猜，你这辈子还能给那个孽障报仇吗？”
西乾清平静的目光下仿佛被点燃了一簇明火，就这么烧着烧着，在最后西琰的话中，将一切都烧成了虚无，归于沉寂。
他与西琰的目光相接对峙着，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西乾清知道，西琰说的半句没错。
如果不依靠西琰所赐给他的权势，他仅靠自己，绝无可能找得到幕后真凶。西乾承的真相，秦暮晚的期望，哪一项都是现在的他做到的。
他，现在真的太弱了。
太弱了。
几息过后，西乾清握剑的手松开了，他垂着头，弯下了自己的膝盖。
“儿臣……知错，父皇恕罪。”西乾清的额头抵在了地上，嗓音从地面处轻轻传来。
西琰一派悠然地笑着，这不过是他意料之中的场面罢了。
西琰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御林卫收起弓弩，派他们赶紧把西乾清伤的两人拖下去救治。然后走近几步，踢开了西乾清手里的剑，居高临下地开口问道：“朕不如秦暮晚？朕也不如你？”
“儿臣知错。”
西琰仍觉得不满足，他看着将头深埋在地上的西乾清，继续道：“朕偏要提秦暮晚和西乾承这两个人，朕就觉得他们该死，你待如何？”
西乾清沉默了很久，才一字一顿地回答了他：“不如何。”
西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点了点头：“唔……这才有点做狗的样子。能在秦暮晚面前听话装乖，在朕这也一样老实点，听见了吗？”
西乾清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了出来：“是。”
打断他们的是来自御林卫士兵的通传。
“启禀陛下，外面有大军围宫。”
西琰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脚下，问道：“围什么宫？皇宫还是东宫？”
士兵垂头答道：“是围东宫，打头的是三皇子殿下的人。”
西琰笑了笑，对跪在地上的西乾清道：“你手下胆子倒是不小啊，明晃晃的带兵来，是打算逼宫吗？怎么，一个三皇子的身份已经满足不了你了吗？”
“是。”
西琰的脑子一滞，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西乾清回答了什么，他皱眉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西乾清依旧保持那个姿势，开口回答了他：“秦王，我要这个封号。”
“什么？”西琰觉得自己的脑子跟不太上西乾清的脑回路。
西乾清抬起了头，与西琰目光相对：“开府分封，封号秦王。”
西琰听到“秦”这个字就忍不住厌恶，他撇嘴冷笑道：“好啊，秦王，秦暮晚可真是养了条好狗。前秦灭于朕手，你这封号倒也合适。至于封地嘛，朕捉摸着最北边辽阔的很，适合你去。你觉得呢？”
西乾的最北边是北疆，辽阔是辽阔，但却是整个西乾最动荡之处。境外敌族屡屡进犯不说，境外异族的百姓凶悍非常，常以其他族人肉为食。因而早在先秦之时，除了朝廷派去镇守的士兵外，北疆就是个荒无人烟的禁区。
西乾清却一刻没停，直接叩首谢恩：“谢父皇。”
“这就不必了，朕派人拟旨，你立刻就滚了去。”
然而西琰的话说出很久，却没得到西乾清的回应。西琰皱了皱眉，开口重新唤了一句：“听见了吗？”
依旧没有传来西乾清的声音。
敬德皱着眉先探身过去，观察了片刻后对西琰道：“陛下，二皇子晕过去了。”
“呵，朕当他还有多少能耐。”
此时，门外的喧哗声忽起。
一个洪亮的嗓音透过层层宫墙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太子，速速交出我家殿下，不然莫怪小人一把火将您这东宫点了。”
西琰皱了皱眉，让敬德给他扯了个布条，将伤口处粗粗扎紧，转而问道：“门口这是谁在喊话？太子的东宫也是他能说烧就烧的，口气倒是狂的和老三一样，果真主仆。”
敬德也不清楚西乾清身边的人，他摇了摇头，看了眼昏倒在地的西乾清问道：“三皇子这里……”
“还什么三皇子，以后这就是秦王了。”说完，西琰翻了个白眼，直接伸手指向门外道：“把他丢出去，还给外面那群人，别真给朕把东宫点了。”
敬德点头，连忙招呼着旁边的侍卫上前抬人。
敬德看着被抬起的西乾清，发出了一道声音：“陛下，这……”
“怎么了？”西琰转眸看去。
只见西乾清不知道何时，竟然又将那柄被西琰踢开的佩剑重新握回了手里，就这么保持着握紧剑柄的姿势昏了过去。
敬德抽了两下，试图把这柄没有剑鞘的剑从西乾清的手中抽出，但却失败了。
已是昏迷的西乾清，像是将那把剑牢牢焊死在了掌中，任由敬德大力掰扯，也没让它晃动半分。
西琰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开口道：“一块扔出去就是了。”
……
门外。
白尘站在所有人的最前方，他的身边依旧是武乔年。
白尘喊话以后，又等了一阵，皱眉开口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武乔年咬了咬唇，谨慎答道：“带兵围东宫不太对。”
白尘转身就给了武乔年一记暴击，怒道：“你厉害，你给我想个办法把主子要回来！真是够了一天天的，前一秒跳江，后一秒挖心。好嘛，一个没看住直接杀来东宫了。二爷那边还没安顿好，就得跑来给他收拾烂摊子！”
武乔年向后躲了两步，没敢和现在这个爆炸中的白尘搭话。今天一天可真是大起大伏，亲眼见到二爷的尸体就已经够让人崩溃的了，又要跑来处理自家主子……
沉默了一阵后，武乔年见白尘似乎是冷静了一点，他又凑上前来，指着东宫的大门道：“是不太对劲，正常来说，老大你喊这么大声了，怎么不得出来个人看看情况？这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个绝顶恐怖的想法忽然窜进了武乔年的脑子里，他伸出去的手哆嗦了一下，急忙收回，低声道：“该不会……主子把东宫的人全都屠尽了吧……”
白尘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你是在讲笑话吗？”
“啊？这不可能吗？咱主子真的一怒起来……”
武乔年还没说完，就被白尘直接打断了：“对，你也说他那是一怒之下。你看他现在这个状态，是生气还是发疯脑子有病？我估计他现在连长幼尊卑都分不出来了。”
白尘皱着眉继续道：“还屠尽，你可真会说笑。你是不清楚西乾绝是什么人物？咱主子清醒的时候都得对他千防万防，这赶上脑子不清醒的时候还不知道会被他弄成什么样。”
武乔年的神情也不免凝重了下来：“应该也不至于吧……”
白尘揉了揉自己发胀的眉心：“怕是怕，今天过后西乾绝还有后招。罢了，先把主子带回去，剩下的让他自己正常了以后头疼去吧。”
话音一落，东宫的大门久违的传来了声响。
“咚”
没待众人反应过来，一道人型物体直接从大门处丢了出来，正丢在白尘他们二人的眼前。
敬德站在门内侍卫的中央，甩了甩自己的拂尘，冷漠道：“陛下口谕，秦王西乾清目无尊长恣意妄为，禁足一个月。领着你们的秦王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