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启域离开之后的日子，顾小阮的心绪平和了很多。
至少，她不用面对那个一见到便心生愧疚的人。
帝君现在还能支撑着上朝，也只是强弩之末罢了。
清晨，皇后起来替帝君梳洗。
看着帝君苍白的脸色，皇后取过胭脂，捻了一些搁在一个小碗里，加水泡开，取了一块白帕子泡进去。
再细细地搅干了多余的水分，往帝君的脸上轻轻地拭着。
往复几次之后，帝君的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直接上胭脂，太过显眼，只能用这样的办法让帝君不留痕迹地提气色。
帝君的睁开眼睛，眼底疲惫却依然有着光。
“辛苦你了。”
“这些事情，我不放心让别人做。”
皇后拿着小碗把剩下的水倒进了一旁的花盆中，眉目间有着一丝隐隐的哀伤，
她最难受的是，明知道他的时日不多了，却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硬撑下去。
为了大局，他们甚至连悲戚都得藏得好好的。
“宴会准备好了吗？”帝君的声音已经不似以前那般中气十足了。
“一切就绪。”皇后压下自己的情绪，回应道。
“好。”帝君的嘴角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再过两天，宫里又要举行宴会了。
顾小阮坐在郡主府的院子里，寒风肃杀，四周一片萧条。
帝都的冬天……还真是寒冷啊……
凭着她的能力，她大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宫里去，暗杀那个濒死的男人。
然后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继续呆在郡主府，直到消息传来，再做出一副震惊的模样，顺便悲戚地流下几滴眼泪。
然后带着这个秘密，和萧启域在一起一辈子。
可她却不想这么做了……
她，不想再骗他了。
她……受够了……
她不相信萧启域这么聪明的人会感觉不到这些天两人之间的隔阂，只不过他们都没有说破罢了……
与其你瞒我瞒这样过一生，她宁愿把伤口撕开，痛痛快快地把账算清楚。
顾小阮拭去了眼角的泪珠，目光凌厉，到底是如何，就看命运的走向了……
舒贵妃正在教小皇子识字，可是反反复复地教来教去，还是不认得。
舒贵妃逼着小皇子又认了一遍，小皇子却摔了笔，“不学了！不学了！”
看着小皇子抵触的样子，舒贵妃就气不打一处来，抽出一根竹条，直接拉过小皇子打了掌心。
竹条在空中抽动时发出了呼呼声，接着就是响亮的“啪”的一声，打在了小皇子白嫩的手心。
顷刻之间，小皇子白嫩的手掌上就多了红痕，并且略略发肿。
小皇子被打得疼了，嚎啕大哭起来。
小皇子的哭声，声音极大，还大有不依不饶不肯罢休的意味。
舒贵妃听着头疼，生气地道：“哭什么哭，没用还好意思哭！”
正僵持间，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女官出现在了门口。
舒贵妃看见了这个女官之后，立即扔下竹条，赶紧传她进了殿。
“你们把小皇子带下去吧。”舒贵妃吩咐道。
不一会儿殿里的人就只剩下舒贵妃和那个女官了。
“怎么样？”
女官摇了摇头，“看不出端倪。”
舒贵妃奇怪，怎么可能，再强的身体也经不住那毒的折耗，除非帝君拿到了解药……
不对，这毒无药可解。
舒贵妃疑惑，那帝君是在假装吗？
“娘娘莫急，再过两日就是宴会了，到时候就能弄清楚帝君的情况了。”
“也是，”舒贵妃点了点头，“不过帝君和皇后举行这次宴会估计也就是为了证明帝君的身体无恙吧，他们有备而来，又怎么会让我们抓到把柄。”
“如果是假装的，总能看出点端倪。”女官劝慰道。
想起那个许久不见的男人，舒贵妃的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那个冷血的男人，根本就没有一丝真心，要不是他冷情如此，她又怎么会落得现在的模样。
宫殿华贵，可帝王无情，殿里烧的碳再暖，也暖不进心里。
当时的少女有多迷恋少年，现在的舒贵妃就有多恨帝君……
思绪飘回数年前，梨花树下，少年抚琴，姿容如若仙人。
可一声煞风景的嗤笑声却打断了这个和谐的画面。
少年抬眸，只见一个明丽少女站在一旁，抬着下巴，一副高傲的模样。
“请教舒小姐，为何发笑？”少年倒也不恼，站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温润如玉。
“殿下抚琴看似云淡风轻，琴意却不达，得失心重，计谋多端却偏偏要装的云淡风轻，真是个十足的伪君子。”少女说话毫不留情，浅浅一笑，露出两个梨涡。
少年点点头，“小姐好耳力，想必是一个琴艺高手。”
“高手谈不上，略通罢了，”少女摆了摆手，“哼，殿下别以为夸我几句，我就能说好话。”
“刚刚小姐你不是已经夸过我了吗？”少年依旧不以为忤。
“殿下脑子坏掉了吧？”少女疑惑，自己从头到尾都在讽刺他，哪有半点夸的意思。
“得失心重，计谋多端，”少年笑道，“这对我来说可是最大的赞美。”
少女更是奇怪，直接道：“殿下不会是因为皇后被幽禁，失了依仗而受打击神志不清了吧。”
可话出口之后又后悔了，揭人伤口的事情并不光明磊落，她虽高傲，可并不恶毒。可要她低头道歉，她又做不出来。
他不过是一个失势皇子，等新帝登基还不知道会不会被杀死呢……
少年自嘲地笑了笑，“我现在确实有如丧家之犬，要不是靠着诡计，早就死在皇宫里了。你说这对我来说是不是夸呢？”
少女愣了一下，她是世家嫡女，家里的掌上明珠，从小到大也没受过半分委屈，那些庶子女们都避着她走，又怎么会知道倍受屈辱，生死难握的提心吊胆。
“我若不作出一副云淡风轻，不问世事的模样，只怕明日就是一具死尸了，没有地位，我还是装的安分一些比较好。”少年说完，也就抱着琴离开了。
少女看着那个背影，忽然觉得有些心疼这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