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石洞中,尽管许长卿已经屏住呼吸,但吸气声依旧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贴着石壁挪动,脚步极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尽可能不惊动那些蠕动的幼虫。
“咔嚓——”
一声轻微的碎裂声从头顶传来。
许长卿猛然抬头,只见一颗卵囊的表面裂开了一道细缝,里面的赤色幼虫相较更大,似已成型,正试图钻出。
这里,是尸虫的巢穴。
若在此处发生交战,许长卿很难保证不把整个吴王墓的尸虫都惊动,一时也只好握着剑,不敢乱动。
幸好片刻后,幼虫缓缓缩回卵囊中,继续沉睡。
许长卿长舒一口气,继续向前潜行。
石道尽头,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洞穴出现在眼前,洞顶垂挂着无数卵囊,像是一盏盏幽绿的灯笼。
洞穴中央,一座巨大的卵巢矗立在那里,表面布满蠕动的血管,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许长卿抬眼看去,心中微惊。
只见卵巢的顶端,一个身影半嵌在其中,正是陆九霄。
他的下半身已经完全融入卵巢,皮肤上布满了赤红色的虫卵,胸口处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器,里面蠕动着密密麻麻的幼虫。
他的头颅低垂,双眼紧闭,白色道袍已成褴褛血布,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无数尸虫在其间钻进钻出。
这是……
许长卿瞳孔皱缩,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从他身上压制下来。
毫无疑问。
此时的陆九霄,已经不是陆九霄了。
而是更加可怕数倍的东西。
如今的许长卿,未必是他的对手。
所幸。
眼下他似乎在沉睡,并未察觉到许长卿的出现。
于是许长卿便轻手轻脚地摸出去,视线调转时,瞥见一道石门立在石洞对面,隐约有更加可怕的阴煞之气,从里面传来。
路看似很远,但总有走完的一刻。
许长卿看见石洞尽头的另一条幽黑甬道,长长松了一口气。
“许公子......”
就在这时。
一道仿佛砂纸摩擦的声音,在石洞中回响。
许长卿脚步骤然顿住,背脊瞬间绷紧,长剑出鞘半寸,缓缓回头。
只见陆九霄的头颅正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缓缓抬起,左眼窝里钻出一只肥硕的尸虫,虫身蠕动间带出黏稠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右眼瞳孔分裂成无数细小的复眼,每一只都倒映着许长卿的身影。
“既已来此……”
陆九霄的嘴角裂开,露出尖锐的獠牙,声音中带着一种癫狂的笑意,“何必还要离开?”
许长卿长剑倾斜,开口道:“你为何变成这幅样子?”
“闭嘴!”
陆九霄右臂忽然异化成镰刀状的骨刃,癫狂的嘶吼震落岩顶虫卵:
“都是你们逼的!若不是你们害我触发机关……我怎会沦落到与这些肮脏虫子共生!”
许长卿怜悯地看了他一眼。
“你在可怜我?”
陆九霄下半身从卵巢中缓缓抽出,露出千疮百孔的血肉,猩红复眼同时一动,全部倒映着许长卿清瘦的面容。
“进吴王墓前,我还看不透你的修为,可是现在……我却都看得一清二楚,是这些虫子,给了我力量,无穷的力量!”
“而你,则是越来越弱了……”
他满脸癫狂:“来……只要乖乖被我吃掉……就能变得和我一样……从今往后……你就做我的奴隶,好不好?”
话音落下。
他的身体猛然**,胸口的口器张开,无数幼虫如潮水般涌出,向许长卿扑来。
许长卿挥剑劈砍,断剑斩开虫壳的瞬间,腥臭的绿浆喷溅在岩壁上,竟腐蚀出缕缕青烟。
你的剑……已经废了。”陆九霄的声音中带着讥讽,“连剑气都凝不出半分,还想与我斗?”
许长卿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冷峻,丹田破碎后,他的真气几乎耗尽,每一次挥剑都像是在榨干最后一丝力气。
好不容易应付扑来的虫群,却见一道红光,在空中闪过。
当——
只听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陆九霄骨刃的力量远超许长卿的预料,这一击震得他虎口发麻,长剑险些脱手。
借势后退几步,勉强稳住身形,但陆九霄的攻势如狂风骤雨般紧随而至。
“铛!铛!铛!”
骨刃与长剑不断碰撞,火星四溅。
许长卿逐渐力不从心,而陆九霄的力量却仿佛无穷无尽,骨刃挥舞间带起阵阵腥风,逼得许长卿节节败退。
“你就这点本事?”
陆九霄狞笑着,骨刃猛然劈下,许长卿勉强举剑格挡,却被这一击震得单膝跪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正当陆九霄放松警惕的瞬间,他长剑一斜,侧身刚好避过对方骨刃,剑锋顺势划过陆九霄的手臂,带起一串黑血。
然而,陆九霄仿佛毫无知觉,反而更加疯狂地扑了上来。
“砰!”
陆九霄一脚踹在许长卿小腹上,许长卿则一拳打在他下巴,巨大的冲击力将两人震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之上。
“呜哇——”
许长卿只觉得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震碎,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嘿嘿嘿……嘿嘿嘿嘿……”
陆九霄邪笑着,一步步逼近,他方才被划开的伤口,竟在迅速愈合。
“许长卿,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现在像个废物一样?”
许长卿抹去嘴角的血迹,扯出一个笑道:“青阳门大弟子变成这副模样,也不知你门中长辈会作何感想,不如你放我离开,我回去说你是英勇战死的,如何?”
“求饶?”陆九霄冷笑一声,道:“没想到你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求饶,不如你舔干净我身上这些脓包,我或许能考虑考虑,饶你一命。”
“好啊。”许长卿笑了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话音落下。
锵!
一道寒芒,划破山洞的黑。
那蛰伏在远处的长刀,骤然如箭矢般射出,刹那间穿透陆九霄头颅。
“呼——”
许长卿口吐浊气,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是放下来些许。
可他并未注意到。
长刀插入的伤口里,黄白浆液顺着刀刃涌出,钻出密密麻麻的白色线虫,每条都有发丝粗细,正疯狂扭动着修补破碎的颅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