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大典上的这场暴雨下了一天一夜,等到第二天午后,才渐渐停下来。
小五和祁舟连夜盘查这几日轮值的锦衣卫和禁军侍卫,竟真的查出了头绪。
火药居然是杨钊文埋下的。
不仅如此,他还承认长公主和太后的事,也是他所为。
“锦衣卫在杨钊文的手臂上发现了七瓣莲花标识。”宋听向小皇帝汇报调查出的结果。
“既然他已经认罪,就将这件事公之于众吧,免得祈福大典上的事情越传越广,引发百姓猜忌。”小皇帝说。
事情已经过去一天一夜,小皇帝已经从极度的恐惧中恢复过来。
此前有宋听和章炳之在,小皇帝凡事都喜欢征询两人的意见,这回后者突逢意外,皇帝就像断掉了一条臂膀,反倒比之前更沉稳不少。
百姓们信了多少楚明焕不知,待祈福大典的事告一段落,东行的车驾就从白马寺出发,返回长安了。
——在大典当夜,王广鹤求见了楚明焕,君臣二人密谈了一个时辰,皇帝当即下了回京的命令。
虽然没有人知道王广鹤跟皇帝说了什么,但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太后恐怕要不行了。
大衍皇室有不成文的规定,死在宫外的妃嫔不能葬入陵寝,不管这位妃嫔有多高的地位,出于什么原因死在宫外。
规矩就是规矩,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
因此如果太后不能及时回到皇宫,就将失去被葬入陵寝的资格。
这不仅对于太后,甚至对于皇帝都是莫大的一种耻辱。小皇帝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皇帝来时快马加鞭,和王广鹤共挤一辆马车,回程还是如此。甚至回程比来时还要急迫,绵延的队伍在官道上扬起无数尘烟。
一只素白的手撩起马车的珠帘,红衣的美人懒懒地探出小半个身子,眼眸睨向护卫在旁边的锦衣卫指挥使。
开口时语调是一贯的漫不经心:“指挥使大人可真威风,连皇帝的面子都敢驳。”
小皇帝原本是想同楚淮序共乘一辆马车的,不管楚淮序承不承认,他心里是认定了他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的,喜欢同他亲近。
小皇帝的倾慕之意不加掩饰,不仅楚淮序察觉到了,宋听更是看得一清二楚。
人人都说锦衣卫指挥使是宫里那两位的座下犬,宋听也确实将自己视作一条狗,只不过他这条狗想要守护的不是楚明焕母子俩,更不是大衍江山。
他这条恶犬不容许任何人靠近自己的宝贝。
他宣誓效忠的、不惜以命相护的人从来只有一个。
所以在楚明焕提出要同怀月公子共乘的时候,被宋听毫不留情地给制止了。他决不允许有人觊觎自己的宝物,哪怕对方是皇帝。
不仅如此,作为皇帝走狗的锦衣卫指挥使,居然还把皇帝丢给了自己手下,自己屁颠颠地护卫在一个男人身旁。
这段时间人人都清楚了这位怀月公子的身份,也因此对指挥使大人权倾朝野的本事有了更深的了解。
一路急行,车驾在七日后顺利返回长安,彼时太后只剩下一口气在吊着,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
太后薨天属于国丧,举国哀悼,礼部的人已经开始着手为太后准备灵柩和随葬品等一应事情,倒是宋听闲了下来。
自那日老君山之后,宋听就没再见过严青山,现下终于回府,第一时间就见了对方。
后者俨然将宋听的府邸当成了自己的,在后院辟了块地方,大张旗鼓地养他的蝎子蜈蚣,把前去洒扫的小厮吓得不轻,再也不敢踏入后院半步。
他自己倒是乐得清净,好吃好喝地住了下来,稍有不顺心的地方就吓唬府里的人给自己找乐子。
管家对此也很头疼,宋听一回来,老人家就面露难色地告状:
“大人,后院那位先生到底是什么人啊,他怎么尽养些……养些吓人的玩意儿,什么蜈蚣、蝎子、毒蛇,什么可怕他养什么。”
“而且整日也不愿意出来,吃喝都要下人送过去,但他养了那些玩意儿,谁敢给他送吃喝啊。”
“且不说别的,就说前几日吧,小林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给他送了午膳,那位先生却把蜈蚣丢在他头上,吓得小林都病了,半夜高热不退……”
淮序路上又有些不舒服,这会儿宋听才哄人睡下,闻言蹙眉道:“他又不会吃了你们,有什么好怕的?”
那可是几百只蜈蚣,光是听它们在一起爬来爬去的动静就已经够吓人了,试问府中谁见过这么瘆人的场面啊?
管家腹诽道。嘴上当然不敢反驳宋听,皮笑肉不笑地跟在宋听身后。
两个人眼见着就要走到后院,管家不由自主停住了脚步。
因为没有人愿意靠近后院,每日给那位戴面具的贵客送饭这件事就成了叫管家最为头疼的事。
原本小林胆子还大些,管家多给他匀只鸡腿,匀块肉,他倒是愿意走这一趟。但自从被吓了那么一次之后,小林是再不敢来了。
这项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这个宋府管家的头上。
一日三次,每次都要被吓掉半条命,一看见那些密密麻麻挤在一处、互相撕咬的虫蝎,他就头皮发麻,腿肚子都打颤,实在不愿意再进去。
他都这么一把老骨头了,不愿意落个被五毒啃咬而死的下场。
宋听也察觉到这点,并不在意:“你去吧。告诉膳房,炖些好入口的甜汤备着。”
管家如蒙大赦:“是,大人!”
偏院分东西两边,西边原本空着,这会儿就彻底成了严青山的地盘,宋听一进去,就如管家所说,满院子爬着蜈蚣毒蛇。
骤然见了陌生人,那些五毒都摆出攻击的姿势,虎视眈眈地盯着宋听。
这本该是叫人毛骨悚然的场面,宋听却半点不觉得畏惧,步伐很稳地朝里走。
反而是那些吐着信子的毒蛇不知察觉到了怎样的危险,纷纷避让开来,竟是给宋听让出了一条道。
他身上的杀伐之气太重了,连骇人的毒物都反过来畏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