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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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静谧无声,唯有车轮硌着石子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帷幕随风若隐若现,车内人的目光最终在高高的宫墙外停留。
下了车,李朝凤很是惬意拢了拢披风,抬头望向面前已然具有威严的高贵女帝,笑容带着几分释然:“朝阳,许久未见。”
“皇姐,”当年那个少女已然很会收敛情绪,哪怕面前是之前日夜相伴的姐姐,也没露出多少多余的情绪,声音听起来很平淡:“失去这个位子,你会后悔吗?”
如果忽略她背过身后,握拳到发颤的手,就更加看不透了。
李朝凤很了解她,随意一眼就捉到了这个漏洞,擒着笑意轻飘飘点到了这个问题,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下,悠悠开口:“不会后悔的,这从不是我的心之所向。”
“可是……”
见对方还要说些什么,李朝凤无奈的抚过她的头顶,轻声道:“我是为了活下来,并非是真的想要这个位子。”
言尽于此,李朝凤经历的多了,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对方未能说出的、最重要的缘故。
——之前种种,是为了帮她铺路,替她扫平所有荆棘障碍,拦住之前所有居心叵测的明枪暗箭。
蔓延出了一股酸涩,像不可抑制的暗流,无声的在心尖涌动着,每一次撞击海浪起伏,都会叫视线模糊的厉害。
“怎么哭了?”
如记忆的一样,李朝凤很熟练的掏出手帕,抬手擦去她的泪痕,嗓音轻柔低缓。
开口说,朝阳,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
如今,你是站在天边的云端,是荆棘的玫瑰,是帮助所有女子争权的女帝。
怎么当着姐姐的面哭了?
李朝阳喃喃出声,“姐姐?”
是姐姐,不是皇姐。
这个称呼恍如隔世,她不由得开始回想,究竟多久没唤了。
时间间隔的太久了,久到李朝阳放开神智,脑海里都形成了一阵嗡嗡的阵鸣,半晌才回了魂。
——好似就是那日,她饿得快要见阎王时,李朝凤被打得奄奄一息时,就心里暗暗发誓:自己要变强,要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要所有人臣服。
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姐姐。
强烈的野心让李朝阳不可避免背地里谋划,甚至冷了心肠。
在至亲之人再度喊她的时候,吞口而出的是……
皇姐。
加上的皇字变得格外的拘束,也横在了权利之内。
“你唤我什么?”李朝凤道。
“姐姐。”看着对方恍惚的神情,李朝阳眼眸漂浮一瞬,快速改口:“是姐姐,刚才唤错了。”
刚才实在太紧张了。
李朝阳死死盯着她的双眸,试图从这个至亲之人察觉到什么别的情绪。
是嫌恶?亦是恐慌?
闭上了眼,李朝阳有些不想听见之后的答案了。
毕竟,她这个姐姐从小懦弱胆小,半年前肯为她争取食物已然是她印象的头一遭破天荒了。
所以,她以后也会倾尽全力护对方周全。
至少,在她活着的时候。
“我的朝阳长大了。”
出乎李朝阳意料的是,对方温热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脑袋,开口时不带任何贬义的情绪:
“姐姐很欣慰,你敢于争夺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句吐出的言论如同一场春雨,洒落了久旱的天地,叫那刚生出的绿芽茁壮成长。
李朝阳鼻尖有些发酸,眼圈红了红:“姐姐……”
“还是唤我皇姐吧。”
那时,李朝凤穷的连一个好料子都没有,自然也没有手帕,只能笨拙的用那日夜做工乃至粗糙的手擦去人泪珠。
“真正的女王是不会有把柄在身上的。”
她笑着,字字句句很清晰教导面前的小姑娘,“所以朝阳,你要学会伪装。”
“变得喜怒不形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