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大事者就要学会牺牲,岂能耽于情爱。
何况谢砚卿忘不掉的还是一个“死人”。
不多时侍卫问完话回到李尘霄身旁,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眼眸微动看向齐云程:“定远侯,你府中下人都说你这庶女所言非虚,你可还有何解释?”
齐云程心下一慌:“殿下,定是她使了妖法蛊惑了我府中下人,您千万别信啊。”
江氏搭腔:“是啊殿下,沈宁平日就言行举止怪诞,甚至敢做出弑父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来,她的话断不可信。”
沈宁讥笑:“夫人真爱开玩笑,我有承认过定远侯是我父亲吗?分明是他要对我动手我才反抗的,怎么就变成我弑父了?”
齐云程怒道:“沈宁,平日为父惯着你就罢了,现在是在太子殿下面前,不可胡说八道,你与你母亲六分相似,为父岂会认错?”
“侯爷光凭长相就认定我们是父女,也未免太草率了吧?除非你能拿出实质性证据证明你是我父亲。”
齐云程恼了:“你不是要证明吗,好,那就当着所有人面,滴血认亲!”
谢砚卿拧眉出声:“此举不妥。”
李尘霄问:“如何不妥?”
“殿下有所不知,这滴血认亲本就荒诞,民间多有用此法错认亲子之事,可见其毫无根据可言。倘若仅凭此便断定亲缘关系,岂不儿戏?”
李尘霄闻言有理,转头看向沈宁,“沈姑娘也是这桩婚事受害者,若是不愿嫁与孟魁首,孤便在此给你做这个主,放你自由。”
再这般纠缠下去也毫无意义,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沈宁福了福身,“多谢殿下,只是即便殿下今日帮了我,可难保他日齐家不会再纠缠于我。”
李尘霄目光如炬凝着她:“那你想如何?”
她抬头,看向他身后的谢砚卿:“民女想让太子殿下和诸位做个见证,请谢大人为我执笔写一封断亲书,从此,我沈宁生老病死、荣华富贵与齐家都没任何关系。”
李尘霄在她抬起头时表情微变,眸光闪烁了下。
他视线在围观群众身上扫过,思虑良久,缓缓道:“晟渊,给她写。”
谢砚卿余光触及李尘霄不动声色收紧的手,眼中微暗:“是,殿下。”
齐云程额间青筋暴起,目光阴沉看着沈宁,注意到太子看来目光,硬生生将威胁的话憋了回去。
没有他的解药,柳絮必死无疑。
有太子发话,定远侯府下人很快备好笔墨纸砚。
谢砚卿与沈宁擦肩而过时,顿住步子侧目望了她一眼。
沈宁对着他挤眉一笑,那笑带着些许挑逗意味。
他心跳漏了半拍,耳尖蔓上淡淡潮红错开她走向书桌。
写好断亲书,谢砚卿让沈宁和齐云程各自签字按上指印。
齐云程脸色铁青,不情不愿在自己名字下按上指印,用他和沈宁才听得到的声音道:“你就等着给柳絮那贱人收尸吧!”
她一点情面都不给他这个父亲留,那他就破罐子破摔,等她痛哭流涕来求他!
沈宁笑意森然:“谁给谁收尸还不一定呢,父亲半夜可要把门窗关紧点,别一不小心被人抹了脖子。”
齐云程眉心一跳,一双浑浊的老眼瞪大,手下意识扬起:“你——”
沈宁见状忙故作害怕躲到谢砚卿身后,紧紧抓着他衣裳:“谢大人救命,定远侯打人了!”
谢砚卿敛眸,神情冷沉道:“定远侯莫不是忘了才签的断亲书?当街殴打人是要进大理寺狱的,情节严重者按照大晋律法可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监禁。”
齐云程一听咬牙切齿收回手,一张脸难看至极:“谢大人误会了,本侯就是手不舒服活动一下筋骨。”
“沈姑娘,你没事吧?”孟玉宣上前关心问。
没等沈宁回答,他就感受到一道幽冷眼神正盯着自己,一抬眸就撞进谢砚卿迫人眸中,他身形一僵。
“谢、谢大人。”
不知为何,孟玉宣感觉这位谢大人对他充满敌意。
可仔细想想他们又没有交集,自己应该没有得罪过他才是。
难不成只是他的错觉?
沈宁忽略谢砚卿灼人目光,对孟玉宣道:“孟公子,今日多谢你替我说话。”
虽说这是两人演的一场戏,可她还是想当着所有人面谢谢他,尽量减少这件事对他名声的影响。
孟玉宣颔首,按照她交代的意思来说:“沈姑娘哪里的话,你也是被逼迫的。孟某苦读圣贤书,分得清是非对错,这件事也有我的一份过错,我在此对姑娘说一声抱歉。”
“行了,沈姑娘的事了了,就麻烦随本官走一趟,本官有事要问。”谢砚卿阴恻恻开口。
沈宁知道这人又在吃闷醋,只好客套的和孟玉宣说了两句结束对话。
走时沈宁拿着谢砚卿给的《律典》拔高音量问:“谢大人,这上面说父弃子女不养,但即便是断亲后也还要给对方养老送终,要是齐家以后再拿这个理由纠缠我怎么办?”
大晋是儒法并举,而儒又重孝。
就算沈宁与齐云程断了亲,但血缘上两人还是父女关系,她仍有义务要给他养老送终。
谢砚卿知道她这是要自己配合她演戏,语气肃然道:“你现在已与齐家断亲,只对定远侯一人有赡养之责,齐家要是找你麻烦,你大可去衙门击鼓告状,官府自会给你做主。”
听他这么说,沈宁满意的应声:“那我就放心了。”
两人的话是说给外人听的,也是说给齐家人听的。
和李尘霄道别后,谢砚卿带着沈宁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他便道:“你倒是会利用人。”
沈宁嘴角略弯,得意道:“谁让谢大人主动送上门,不利用岂不是浪费了?”
望着她澄澈眼睛,他问:“你要救的人可救出来了?”
她点点头,头上几支略显寒酸的步摇直晃,与她几缕发绞在了一起。
他伸出修长如玉的手为她拔下步摇丢在一旁,道:“齐家还真是吝啬。”
她一头长发散下,眼含秋水注视他:“你说有事要问我,是什么事?”
将她有些凌乱的发理好,他问:“你与太子可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