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拜托了,救救他吧,他太苦了,真的太苦了,他不该这么苦的……”
“我们会尽全力的,你也别太担心,有时候,病人的意志力也是很重要的。爱是世间最强大的魔法石,或许,你们也可以用爱的力量把他带回来。”
因为医生说这48小时对江云礼而言极为关键,所以陆勉根本不敢有丝毫松懈,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病床前,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生怕错过他一丝一毫的细微动静。
两个孩子也乖乖地陪在他身边,虽然他们都困得直打哈欠,但依旧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
因为害怕自己一觉醒来,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伯伯就会像妈妈一样消失不见……
“你们两个小鬼头,要是困了就睡吧,这里有我在呢”
“不要,我们要等伯伯醒过来,跟他道歉,一定是我们让他难过了,所以他才不想回家,不想见到我们……”
听着两个孩子自责的话语, 陆勉不由得心头一酸
“不是这样的,伯伯怎么会怪你们呢?他最爱你们了,他比谁都更希望看到你们可以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长大。
只是这次,他可能……可能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等他休息够了,自然就会醒过来的。”
“真的吗?……可是医生叔叔说,伯伯流了好多血……”
对上两个孩子略显不安的疑问,陆勉轻笑着点了点头,尽管他的心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此刻的他却不能让孩子们也失去希望。
“真的,伯伯一定会醒过来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美好的事物等着他去见证,还有太多爱他的人在等着他回应,比如我,比如你们……”
陆勉小心翼翼地摩挲着男人那双冰冷的手,试图将自己炽热的生命力通过掌心传递到他即将停摆的心脏中央。
指尖相触的瞬间,他仿佛真的能感受到年长者内心深处那股微弱的挣扎,那是对生命的渴望,也是对未来的期盼。
明明所有的磨难都过去了,明明所有的灾祸都挺过来了,他和他,应该走向幸福才是啊……
他们应该会有一个幸福的小家,会有两个可爱的孩子,他会成为世界上最受孩子喜爱的父亲。
可是,如今的他甚至都还没能等到他日夜牵挂的孩子开口叫他一声“爸爸”啊……
青年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在无尽的黑暗中狂奔,每一次急促的心跳都伴随着对未知的恐惧与不甘。
是的,他不甘心。
他和他年长的爱人这一路历经了多少磨难才能走到现在?这样潦草的结局又如何能配得上这一路的颠沛流离呢?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爱人的生命被莫名其妙地终止在这一场莫须有的无妄之灾中,更不甘心,他和他的故事就这样草率地戛然而止。
这不该是属于他们的结局……
他想起江云礼曾无数次在夜深人静时描绘的未来蓝图,那里有他们的小家,有孩子们欢快的笑声,还有他们携手漫步于夕阳之下的身影。
那些设想的画面曾如此清晰,那些尚未到来的幸福似乎也早已触手可及。
然而在此刻,却又因眼前的困境变得如梦如幻,遥不可及……
“你说过的,你说我们来日方长,你说我们的故事未完待续,那你现在躺在这儿算什么啊?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看看我……
我以后再也不逃了好不好,我再也不推开你了。从今以后,只要你想要,我便给你,我任你予取予求,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
你不用再小心翼翼地揣测我的心思,不用再害怕自己是否过于唐突,现在的你是我亲手养出来的啊,这样的你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我一直都愿意陪你一起去疯、去闹、去天涯海角,去世界尽头,我一直都愿意的……一直愿意……”
青年哽咽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与无助,他多么希望命运能够对他们网开一面,让自己的爱人能再次睁开眼,用那双充满爱意与温柔的眼眸注视着他,告诉他,这一切都不过是虚惊一场。
时间在无声的等待中悄然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病房内,仪器的嘀嗒声与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交织成一曲无声的挽歌,沉重且压抑。
然而,这些略显沉重的声音在此刻绝望的青年听来,却是如同世界上最动听的乐章。
因为它们在提醒着他,他的爱人还在这里,他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不知道过了多久,仪器的嘀嗒声似乎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陆勉猛地抬起头,目光紧锁在那些闪烁的屏幕上。
那一刻,他的心跳仿佛真的与爱人的生命体征同步起来。
“是你吗?是你在回应我吗?你能听到的,对不对?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对不对?”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死寂一般的沉默……
但即便这样,陆勉还是眼尖地察觉到了男人眼角晶莹的泪光,宛如夜空中最微弱的星辰,虽不明亮,却足以照亮他心中那片荒芜的黑暗。
随着等待的延长,随着48小时的逼近,青年的心也在逐渐沉入冰冷的深渊。他真的已经用尽了办法,可是,那人除了独自流泪,就再也没有了别的反应。
“回来好不好,再吻我一次吧,我真的……真的特别喜欢你吻我时的模样,见一次,便爱一次,爱了很久……很久……”
48小时的极限等待,对于陆勉来说漫长得就好像是一万年一样,可是看起来好像又特别短,因为他并没有将他的爱人带回来……
“你们特意过来,是想跟我说什么?是想跟我说他没救了,对吗?其实你们不用特意跟我说这些,我不是傻子,我看得懂……
但是我不认。你们看啊,他还在流泪呢……他不是没有反应,我也不是在做无用功,他能听到我说话的……
他还没有放弃,也请你们不要这么早就对他宣判死刑,给他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医生们闻言大都面面相觑,神色复杂,他们知道此刻的言语需要谨慎再谨慎,以免给眼前这个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的青年带来更大的打击。
然而,职业的责任感又迫使他们不得不将真相如实相告。
“陆先生,我们理解您的心情,也看到了江先生的反应。但……但从医学角度来说,他的情况确实很不乐观。流泪,可能只是人体的一种自然生理反应,并不完全代表意识的存在。”
“不,你们错了。他不是没有意识,他只是太累了,累得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他一定能听到我说话,一定能感受到我的存在……”
然而,即便陆勉再怎样自欺欺人,也不得不面对江云礼生命体征越来越微弱的事实。
“陆先生,现在的结果已经很明确了,江先生的身体机能已经开始出现了衰退的迹象,如果再醒不过来,恐怕……”
医生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但所有人却都能听懂那尚未明言的深意。
两个孩子原本就撑着将近两天没有睡觉,现在又突然听到医生说这样的话,一直强压在心底的情绪顿时如同洪水般席卷而来,很快便将这死寂一般的病房完全淹没。
只见他们眼眶通红地冲到江云礼的病床前,还没病床高的幼小身躯拼命地踮起脚尖,努力地探起身子够上那双无力且冰凉的大手,不住地摇晃着。
“伯伯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我们以后一定听话,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醒过来好不好?”
听着两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陆勉强装的镇定顿时土崩瓦解,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幸好及时扶住了床边的栏杆,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此时此刻,病房内的气氛沉重得几乎让人窒息,孩子们撕心裂肺的哭声,陆勉绝望的恳求,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一同交织成了一幅令人心碎的画面。
就在陆勉几乎要被绝望吞噬,准备接受命运最残酷的安排时,病房内突然响起了一阵微弱的警报声,划破了长久以来的死寂。
周遭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所有的声音都退到了遥远的背景之后,只剩下青年急促而颤抖的呼吸声,以及仪器上不断跳动的数字,它们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奇迹的诞生。
“是你吗?你真的……肯回来了吗?”
陆勉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不敢置信的惊喜与激动,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扑到了床边,双手紧紧地握住那双依旧冰冷却似乎已经开始回暖的手。
在青年绝望的呼唤中,年长者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虽然只是极其细微的动作,却也足以让他欣喜若狂。
“你们看!他动了,他真的动了!他还在!真的还在!你们快来看啊!快来救救他!救救我的爱人!”
医生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了一下,随即迅速围拢过来。仪器上的数据也开始波动,心率、血压,一切都在向着不可思议的方向转变。
“这……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就知道他能撑下来”
在经过医生的一番检查之后,男人的眼皮再次颤动,这一次,他终于是睁开了双眼,虽然初醒的眼神还显得有些迷茫,但那抹熟悉的光芒却已经重新点亮了他的整个世界。
他的嘴唇微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又因为长时间的沉默而显得有些困难。陆勉见状连忙俯身,将耳朵贴近他的唇边,小心翼翼地捕捉着爱人口中发出的每一个微弱音节。
“你想说什么?慢慢来,我们都在”
“我……疼……”
“我知道,我都知道,辛苦你了……我陪你一起疼,好不好?”
“不……不要……,舍……不得”
就在这时,两个孩子也小心翼翼地凑到了床边,他们泪眼婆娑,却强忍着不让更多的泪水滑落,生怕惊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重生。
“爸爸……我们不惹你难过了,你也不要死好不好?我们不想你死!”
小女孩儿不由自主地抽噎着,用她那双稚嫩的小手轻轻抚摸着男人消瘦的脸庞,似乎是想要用自己微弱的力量,为他拂去所有的病痛与苦难。
“你们,……叫我……什么?”
男人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颤,此刻,那双重新焕发生机的眼眸中,正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他有些机械性地转头,视线在陆勉和两个孩子之间来回游移,仿佛是在确认眼前这一幕的真实性。
“你们,叫我……什么?”
“爸爸,我们叫您爸爸啊!”
“为……什么,要……这样?不用,骗……我,我,不…不……”
“因为……因为您就是我们唯一的爸爸啊……”
听到这话,因为情绪激动而浑身颤抖的男人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他瞪大了眼睛,僵硬的嘴角勉强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在雪白的枕头上。
“好,我……当,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