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云礼的“逼迫”下,陆勉倒是学会了好好照顾自己。只是,这老话说得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陆勉的身子骨虽然一直都很硬朗,但毕竟也老了,哪怕就是一点简单的小病小痛,对于早已年迈的他来说也是难以承受之重。
这不,就普普通通一个换季,他便彻底病倒了,还在医院住了好一阵子。
江云礼平时一直都不喜欢待在医院,但这次,为了能随时陪在爱人身边,他还是心甘情愿地住了进去。
对于这样细心的江先生,陆勉自然感动万分,但更多的却是心疼与自责。
到底是他做得不够好,才让年长的爱人拖着一身病体还要为他操心。
“江先生,你不用这样,我自己可以的,倒是你,这段时间苦了你了……”
对上小家伙溢满忧虑的目光,江云礼心头一阵酸楚,不知何时便红了眼。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没用,我……我帮不了你了……”
看着爱人这般失落的神色,陆勉心里也是难受得紧,却又不敢在他面前表露情绪,只能如往常一般不停地摩挲着他的后背。
“江先生不可以说这种话的,你怎么会没用呢?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最有用的。你想啊,我这辈子又没怎么生过病,这冷不丁住院了,老实说,还挺不习惯的呢,这要不是有你在,我都得难受死了。
不过,我现在倒是明白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医院了,换我我也讨厌,这一天天的,真是好无聊啊,还好有你在,要不然我现在一定偷偷跑出去。”
“你这孩子怎么又开始说胡话了啊?病了就要好好治病,要听医生的话,你要快些好起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家”
陆勉闻言一愣,随即便淡笑着出声
“好好好,都听你的,不过,我都七十了,江先生怎么还叫我孩子啊,叫得我怪不好意思的,都不敢答应。”
江云礼笑着刮了刮陆勉的鼻尖,眼中满是宠溺与无奈,仿佛岁月从未在他们之间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有的只是愈发深厚的情意与默契。
“小勉,我比大了整整十岁啊,我成年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娃娃呢,不管你是七十岁,还是八十岁,甚至更久远的以后,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孩子。年龄不过是个数字罢了,它永远无法衡量你在我心中的分量。”
听到这话,陆勉的眼眶微微湿润,嘴角却挂着温柔的笑意,仿佛春天的暖阳,温柔地洒在他们相依的心田……
为了能让江云礼尽快回家,也为了让他少操点心,陆勉一直在努力改善自己的状态,也更加积极地配合治疗,不到一个月便从医院脱身。
而经此一事,江云礼也在不知不觉间更加留意陆勉的身体情况,日常相处之时也更加小心谨慎。
但即便一家人都很注意,也还是有意料之外的情况出现。
那天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江云礼突然觉得被窝有些冷,便准备往爱人的怀里钻去,只是,以往一直都会被第一时间抱住的他这次却没有感受到小家伙的气息。
他又试探着往前摸索着,但直到他从床上摔下,也没有触碰到任何温热的躯体。
那一刻,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寒冰般迅速蔓延至全身。
“小勉,你在哪儿啊?你快出来啊,我有些冷,想让你抱着我睡……
还有啊,我刚刚不小心摔下来了,有些疼,好像起不来了,你出来帮帮我好不好?
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是不是哪儿疼?你倒是跟我说句话啊!”
年长者暗藏哭腔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不停地颤抖着,带着几分无助与恐慌,久久地回荡在空旷的卧室里。
他试图借助床沿的力量支撑起身子,但早已年迈的身体却不再如往昔那般灵活,几次尝试均以失败告终。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整间屋子瞬间亮起,年长者无助的身形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更为寂寥。
江书禾见状心头一颤,连忙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父亲从地上扶起,然后仔细地察看着他的伤势,眼中满是心疼。
“您这怎么还摔了呢,疼不疼啊?”
江云礼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一把抓住女儿的手臂,眼中满是焦急与迫切。
“禾儿,你小爸爸呢?他去哪儿了啊?”
“小爸爸他……他刚才在厨房做吃的来着”
“做吃的?什么吃的?他怎么这么晚要去做吃的?”
面对父亲接连不断的问题,江书禾一时有些心虚,就在她想逃离父亲视线的时候,却被江云礼死死地拽住了衣角,那双布满皱纹的手因为紧张和不安不住地颤抖着。
“你小爸爸是不是出事了?”
“爸爸,您别担心,小爸爸他真的没事儿”
“禾儿,别骗我,告诉爸爸,他到底怎么了?!!”
对上父亲灼热的视线,江书禾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许久之后才终于开口。
“好了好了,您先别急,我说就是了,刚才小爸爸一不留神摔了一跤,哥哥送他去医院了”
江云礼闻言一愣,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手中的力道不自觉地加大。
“摔跤?怎么会摔跤呢?那他伤得重不重?你马上带我去找他啊!他老了,怎么经得起摔啊……”
江云礼边说边准备起身,江书禾见他如此激动,连忙安抚道
“爸爸,您冷静点,哥哥说情况不算太严重,就是右手手臂有些骨折,需要观察几天,您身子不好,可不能这样折腾自己啊。”
听到骨折两个字,江云礼不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变得愈发着急。他又不是没有骨折过,他知道骨折是种什么感觉,尤其是在夜晚,那种磨人的疼痛便会如潮水般汹涌而至,让人难以入眠。
一想到陆勉此刻正忍受着这样的痛苦,江云礼的心就像是被千万根针同时扎入一般,疼痛难忍。
“不行,你马上带我去找他,他一个人在医院会害怕的”
江书禾深知父亲的脾气,一旦决定什么便再难更改,只是,他如今这样的身子,真的经不起一点波折了。
“爸爸,您别着急,哥哥已经说了,他会照顾好小爸爸的,而且医院里人多嘈杂,也不利于您休息。您要是真的担心,我明天就陪您去看他,好不好?
您想啊,您这么晚不睡觉,小爸爸知道了一定又不高兴,他心情不好又怎么能养得好身体呢?您说是不是?”
听女儿这样说,江云礼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妥协,他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经没用了,去了医院也只能给所有人添乱。但心中的忧虑却还是如野草般疯长,怎么也挥之不去。
“禾儿,你小爸爸他……他以前就吃了不少苦,如今老了老了,还要受这样的罪,我……”
江云礼未尽的言语哽咽在喉,眼眶渐渐湿润,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的痕迹在此时似乎更加深刻,眼角的每一道皱纹都承载着对爱人的忧虑。
看着父亲这样难受,江书禾心中也是一阵酸楚,却又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去安抚他,只能学着小爸爸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将父亲搂在怀里,然后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他那早已不再挺拔的背脊,试图用自己温柔的力量抚平他内心的波澜。
“爸爸,天色不早了,快睡吧,今晚就让禾儿陪着你睡,好不好?”
在女儿温柔的抚慰下,年长者心头翻涌的情绪终于平息,没过多久便昏睡过去。
江书禾见状轻叹一声,起身熄灭了卧室的大灯,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小夜灯在黑暗中投下一抹柔和的光晕。
第二日清晨,江云礼挣扎着从梦境中清醒,尽管眼中的混沌尚未完全散去,但心中那份忧虑却已如晨曦初露般清晰而迫切。
父女俩人在简单收拾一番后便驱车前往医院,就在那思绪飘飞间,车辆已经稳稳地停在了医院大门口。
与此同时,陆勉正百无聊赖地躺在病床上发呆,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的脸上,却无法完全驱散他眉宇间的孤寂与落寞。
他试图用正常的左手来翻阅床头摆放的杂志,但那笨拙的动作总让他感到力不从心,只好无奈地放下,心中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肆意奔腾。
正当陆勉沉浸在无尽的遐想中时,一道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他下意识地往病房门口的方向望去,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对上了自家爱人急切的目光。
“你……你来这儿干什么啊?”
“我来看看你”
“可是……可是我不需要你看啊,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过几天就好了,你过来干什么啊?回去吧 !”
看着小家伙这般严肃的神情,年长者一时有些慌乱,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变小了许多。
“我,我就是担心你,所以想来看看,现在看到了,我就放心了,你好好养伤,别着急,我……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江云礼便笨拙地操纵着轮椅,试图调转方向离开。
看着这样无助的父亲,江书禾心底一阵酸涩,但还是把他推到了陆勉面前。
“爸爸,别急着走啊,说不定小爸爸看到你心里可高兴了呢,您得允许他矜持一下啊”
江云礼没有应声,只是一味地低着头,陆勉也没有看他,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受伤的手臂。
他不自觉地抿了抿唇,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来都来了,就别走了,你能来,我很高兴……”
“真的吗?你不生气?”
陆勉闻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动了动手臂,虽然疼痛依旧,但心中的阴霾确实随着爱人的到来而散去不少。
“你啊,到底是从哪儿得出我生气的结论的?我想你都来不及呢,干嘛跟你生气啊?”
“你……你刚才让我走,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我不就是想矜持一下吗?真是的,连禾儿都能看得出来,就你一个人傻乎乎的当真,还想走,走去哪儿啊?。。。。”
江云礼有些尴尬地笑出了声,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陆勉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眼中满是爱怜之意。
“那,那我就留下来,一直守着你,直到你好起来……”
“这还差不多,我昨晚想你想得都睡不着,你快过来陪我睡会儿”
“好,我陪你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