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弩手们听闻魅影的话,浑身猛地一震,好似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僵立在原地,
弩手队长双目圆睁,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艰难挤出。
“可那样的话,你们就……”
后半句被呼啸的狂风吞噬,他心中清楚,殿后就意味着踏入死亡的深渊,生还的希望渺茫。
“只要战斗,就总会战死的。战死在这里,我们都觉得不错。”
一名雪怪队员声如洪钟,字字掷地有声,他的眼神里不见丝毫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动容的决绝,宛如即将奔赴战场的无畏勇士,将生死置之度外。
“霜星大姊她说的未来,有一点远。但我们其实也不必亲眼看见。”
另一名雪怪队员缓缓抬起头,眼中炽热的光芒,仿佛能穿透这厚重的阴霾。
“只要知道有人能带着希望继续前行,就够了。”
话语落下,他呼出的白雾瞬间被狂风卷走,如同他们即将消逝的生命,却在这一刻闪耀出永恒的光芒。
“又欠了你们一条命。”
弩手队长长叹一口气,声音里满是愧疚与感激,在呼啸的风雪中显得格外沉重。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又松开,内心被雪怪队员们的牺牲精神深深震撼,仿佛有一把重锤,狠狠敲击着他的灵魂。
“你们也帮我们带上了大姊。这不算什么。”
魅影轻轻拍了拍背上的霜星,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霜星的发丝在风中凌乱飞舞。
“比起让大姊孤零零地离开,能让她最后回到亲人身边,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 我们一定完成你们的托付。”
弩手队长声如磐石,话语裹挟着决心,在呼啸的风雪中稳稳传开。他神色凝重,目光如炬,重重地点头,脖颈间青筋微微凸起。话音刚落,便伸出布满老茧的双手,准备接过霜星。
魅影并未立刻将霜星递出,身旁的雪怪队员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捧着一套特制的防具,动作急切。
“这个,护臂和防护装,你穿上。” 风雪肆虐,几乎将他的话语吞噬。
“这是?”
弩手队长眉头拧成了一个 “川” 字,狂风掀起他的兜帽,露出疑惑的眼神。
“大姊长期施展源石技艺,身体冷得超乎常人想象,你要是直接触碰,根本承受不住。”
魅影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弩手队长听闻,没有丝毫犹豫,迅速接过防具。双手麻利地穿戴过程中,金属搭扣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在风雪中格外刺耳。穿戴完毕,他再次伸出双手,这一次,双手微微颤抖。当他从魅影背上接过霜星的瞬间,整个人猛地一怔。
“...... 她............ 她好轻......”
弩手队长声音发颤,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霜星的身躯,仿佛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羽毛,毫无重量,让他手臂悬在半空,一时不知所措。
“法术掏空了她的身体。轻点,再轻点...... 别弄醒她。”
魅影眼眶泛红,滚烫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轻得如同飘落的雪花,生怕一丝声响惊扰到霜星。
“你看她...... 看她睡得多熟啊。”
魅影嘴角微微上扬,努力挤出一抹微笑,可笑容里却藏着无尽的哀伤。她的目光紧紧锁定霜星苍白的脸庞,仿佛要将这一幕刻进灵魂深处。
待幻影弩手们将霜星安置在特制的担架上,用厚实的兽皮裹好,魅影依旧伫立原地,凝视着霜星,久久不愿移开视线。她嘴唇翕动,轻声呢喃。
“再见了,大姊...... 我们会等你的。”
浓重的硝烟,如一层厚重的灰色帷幕,在四周缓缓飘荡,将整个空间渲染得压抑沉闷。幻影弩手们好不容易将霜星妥善安置在担架上,为首的队长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内心复杂的情绪,转身面向雪怪队员。
他的眼神坚定且庄重,右手有力地抬起,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手臂与身体形成一道刚劲的直线。此时,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听见他沉稳的声音在弥漫的硝烟中回荡。
“...... 就这样。我们...... 先走一步。”
魅影身姿挺拔,如同屹立不倒的青松,毫不犹豫地回以一个同样庄重的军礼。她的双眼紧紧盯着弩手队长,目光中既有对同伴的信任,也有赴死的决绝,声音虽被硝烟削弱,却清晰有力。
“是我们先走一步。”
“总会再见面的,雪怪们。”
弩手队长放下手臂,目光深情地在每一位雪怪队员脸上停留,试图将他们坚毅的面容深深烙印在脑海中。
“希望这一天来得迟些。”
魅影微微仰头,避开队长的视线,嘴唇微微颤抖着。她心里清楚,在这残酷混乱的局势下,再次重逢或许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雪怪队员们如同雕塑般默默伫立,目光追随着幻影弩手们渐行渐远的身影。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在弥漫的硝烟中,队员们依然保持着站姿,纹丝不动。周围弥漫的硝烟无声翻涌,仿佛在为这场悲壮的分别默默默哀悼,又似在铭记着他们彼此间深厚的情谊和坚定的誓言。
.................
防线内,几盏破旧的煤油灯散发着昏黄而摇曳的光,灯光像被抽去力气般,只能在周围投下一圈圈微弱且不稳定的光晕,徒增几分压抑。雪怪小队的队员们,如遭雷击般呆坐在各自位置上,凝重的死寂像一层密不透风的茧,将他们紧紧包裹。唯有远处传来的枪炮声,沉闷而又间歇,仿佛一只无形的巨手,时不时重重地叩击着众人愈发紧绷的神经。
良久,年龄最小的队员浑身微微颤抖,喉结上下滚动,终于,带着哭腔和深深的恐惧,他嗫嚅道。
“............ 我们要死了吗?”
话还未落地,泪水便如汹涌的潮水,夺眶而出,顺着沾满灰尘和血迹的脸颊,肆意流淌。
“乌萨斯粗口,你怎么就这点出息,说哭就哭?”
一个身形魁梧的乌萨斯队员,几步跨到年幼队员身旁,粗壮的手臂如蟒蛇般,一把勒住对方脖子。他双眼圆睁,脸上的胡茬随着愤怒的表情微微颤动,大声咆哮。
“就你这副模样,也配当雪怪?!”
年幼队员涨得满脸通红,像一只困兽般,双手疯狂地掰着对方的手臂,拼尽全力反驳。
“你眼眶都红透了,还敢说自己没哭?!”
“我…… 我哪哭了!...... 难道你把大姐的话全忘干净了?!”
乌萨斯队员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神情颇为尴尬。他赶忙松开手,抬起那布满老茧、伤痕累累的大手,慌乱地胡乱抹了抹眼角,试图掩盖那还未干涸的泪痕。
佩特洛娃一直蜷缩在角落里,此时,她缓缓站起身,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说别哭。”
“对!她说别哭…… 十多年前,冰天雪地中,她也是这样吼的!别哭!别掉一滴眼泪!因为我们还没打赢,根本不配哭!”
年幼队员越说越激动,双眼瞪得滚圆,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仿佛要将这无尽的黑暗灼烧出一个窟窿。
“等我们赢了,等感染者能自由自在地走在这片大地上……”
“我们自由了,一定要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在广袤的荒野里,在无垠的雪地上,在堆满金黄麦垛的田野里,放声大哭!”
乌萨斯队员微微仰头,目光穿透这昏暗的灯光,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充满希望的未来。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陷入了深深的怀念之中。
昏黄的灯光下,队员们的脸庞被照得忽明忽暗,污垢、血迹与泪痕交织在一起,显得无比狼狈。但他们眼中跳跃的希望之火,却愈发炽热,在这冰冷残酷的防线内熊熊燃烧,仿佛要冲破黑暗,迎来黎明的曙光 。
佩特洛娃微微仰头,目光穿过防线内昏暗摇曳的灯光,思绪仿佛飘回到了多年前,声音不自觉带上一丝哽咽。
“明明大姊也一边说一边哭。”
她顿了顿,眼眶泛红,语气中满是自责与追忆。
“那时她才九岁啊。我们都比她要大好几岁,却还要靠一个孩子的支撑,才熬过了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
周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唯有煤油灯偶尔发出 “噼啪” 的声响。乌萨斯队员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脸上的嘲讽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懊悔。
“是啊,若不是大姊,我们早就死在那座矿场了。在永无尽头的黑暗里,是大姊一次次鼓励我们,带着我们寻找活下去的希望。”
年幼队员抬手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声音带着一丝抽噎。
“我还记得,大姊瘦小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却依然坚定地告诉我们,要活下去,要为自由而战……”
他的话语仿佛一把钥匙,打开了众人记忆的闸门,一幅幅画面在眼前浮现着。
“如果这次……”
年幼队员的声音戛然而止,不敢说出那个可怕的假设。佩特洛娃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决绝。
“大姊为我们付出了这么多,这次,轮到我们为她守住希望,为所有感染者的未来而战。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让大姊看到,我们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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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甲板上一样,到了晚上,乌提卡的塔顶也是个吹风的好去处。以前我常在那幻想地面上的生活有多幸福,后来我才明白,塔上的我被剥夺的只有自由,而大地上的更多人,他们除了自由,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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