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面包稳当的压在了包子之上。
温姒很开心,绕着破碗走了两圈,对着上头的骨灰道:“阿龑,你快吃,今天是你的生日,要吃饱饱。”
原来,两年前,祈临龑就是死在了自己生辰这日。
温姒说完,趁天还没有全黑,自己在寺庙里逛了一圈,寻了些草回来。
她趴伏在破碗边上,吭哧吭哧啃着自己的晚饭。
呜……草真难吃!
温姒啃着啃着,眼泪就有些控制不住。
她想吃蓝鳍金枪鱼、意大利阿尔巴白松露、金箔、艾玛斯鱼子酱、松茸、大红虾……
温姒早已经被祈临龑养成了一只嘴很叼的猪。
可这两年,为了活着,为了报仇,多脏污多难吃的东西,她都能面不改色的吃进嘴里。
眼泪大颗大颗的砸落,混合着地上的青草一起嚼进了胃里。
等天彻底黑下来后,温姒从佛像的破口处钻进了佛像的肚子。
这是她给自己寻的窝。
两年来,不论春夏秋冬还是刮风下雨,它都睡在里头。
或许因为今天是祈临龑的忌日,温姒低落的情绪迟迟没有平复。
她脑袋压在前蹄上,眼泪还吧嗒吧嗒掉着。
那晶莹的泪珠砸落在了佛像肚中一颗蒙着尘土的佛珠之上。
佛珠在泪水的浸泡下,竟然泛起了荧荧微光。
温姒好奇的睁大泪眼,垂眸看向那荧光中骤然浮现出的一朵莲台。
“你是什么东西呀?”她问。
莲台并没有回应她,而是迅速旋转了起来。
温姒支棱起身子,伸出一只猪蹄,想摸摸莲台一探究竟。
没曾想,那朵莲台突然间迸发出极强的亮光,直直射入了她的眉心。
“啊……”
温姒吓得闭上了眼,眼角处传来一阵刺痛。
有鲜红的血液从她眼角流出,滴落在了那颗还泛着光的佛珠之上。
温姒一直闭着眼睛,并没有注意到那颗佛珠瞬间将她的鲜血吸入,变成了晶莹剔透的血红色。
须臾,血红褪去,佛珠恢复了原貌。
而温姒的眉心处,赫然显现出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红莲。
眼睛真的太疼了,温姒害怕的呜呜哭。
她瞎了吗?不要!
她还要给阿龑报仇,瞎了的话就更加做不到了!
温姒闭着眼睛,摸索着颤颤巍巍的爬出了佛像的肚子。
她爬出去的那一瞬间,威严的佛像轰然倒塌,碎裂了一地。
温姒被这一声巨响吓得猛然睁开了眼。
她没瞎!!!
咦?现在天都这么黑了,她竟然还能看到?且影像看得十分清楚哎!
温姒疑惑,她之前白天都看不了多远的距离。等到了晚上,眼前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雾,什么都看不清。
可现在,她竟然看的比白天还要清楚。
温姒歪头思考,混沌的脑子根本就想不明白这是为何。
她迅速转过身,抬头看向祭台上的骨灰,哽咽道:“阿龑,我怕。”
夜色无声,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回应,她心中又泛起了一股酸涩。
阿龑再也听不到她说话了。
温姒蜷缩着身子,靠着祭台的脚慢慢趴下。
她脑袋枕在前肢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破碗。
夜里突然能看到东西,这让她有些不适,又很新奇。
这祭品不是给死去的人吃的吗?阿龑为什么不吃?
“阿龑,你快吃呀。”温姒轻声催促。
随着她话音落下,破碗中的两个包子和那个过期的面包,骤然间凭空消失。
吓!
温姒弹跳而起。
她微微压低身子,前蹄无措的挠了两下地,细软的绒毛完全炸开,呈攻击状。
死去的人就是这样吃祭品的吗?她之前没见过。
温姒疑惑的凑上前,绕着破碗看了又看,又尝试着将自己的脑袋伸进了碗里,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
大祈王朝,宗人府。
祈临龑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了一块好肉,尤其是那一双半拖着的腿,正潺潺流着鲜血。
他横躺在稀疏杂乱的干草上,呼吸粗重急促,在极力压制身上的疼痛。
沉重胀痛的大脑中,一会是母后临死前的殷殷嘱咐,一会是父皇冰冷无情又对他极其厌恶痛恨的脸。
重伤加上几日未进食,他困顿饿乏,混混沌沌中昏死了过去。
昏迷中,隐隐约约听到一道温柔女声隔着层层白纱在喊他。
“龑儿,龑儿……”
母后?是母后在叫他。
祈临龑顺着声音的方向寻了过去,想将人看得更真切些。
一抬头便见到了一张极美的温婉面容。
“母后。”
“龑儿,好好活着,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母后,求您,别离开。”
温婉女子轻柔的拍了拍他的脑袋,低叹一声。
“龑儿,母后一直没有离开。我啊,时时刻刻都在天上看着你,保佑我的龑儿平安喜乐,岁岁无忧。”
说完,她朝他展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来,身影缓缓消失在了随风扬起的层层白纱中。
“母后!母后!”
祈临龑从昏睡中惊醒。
而就在这时,另一道娇嫩软糯的女声在他耳旁炸开:“阿龑,我怕……”
祈临龑剧烈起伏的呼吸突然一窒,一双幽深冷沉的黑眸迅速查看诏狱四周,并未发现任何身影。
漆黑的诏狱透着一股森冷之气,隐隐还有其他牢房传来的哀求哭泣声。
他可以确定,刚刚那一道声音并不是自己的幻听。
那女子是谁?为何会知道他的名字?
他冷声呵斥:“是谁在说话?”
“阿龑,你快吃啊。”
这一次的声音真真切切响在他耳边,清晰无比!
娇软的嗓音缥缈遥远,又似幽灵般在他身旁缠绕。
祈临龑的面色瞬间黑沉下来,他努力支撑着身体,想起身去查看四周。
可腿受了杖刑,血淋淋一片,根本站不起来。
下一息,两个缺了口的包子和一个不知是何物的东西凭空出现在了他的大腿上!!!
纵然祈临龑自认为见多识广,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愕住。
他缓了好一会,厉声道:“你是何人?休得装神弄鬼!”
可他的问话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余回声在诏狱中轻轻回荡。
这女子难道听不到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