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少保家里发生的事,宋谨央从淳阳郡主的嘴里,知道得一清二楚。
淳阳则是从薛氏嘴里了解原委的。
薛至是薛将军堂妹,眼见孙氏势力一落千丈,再也翻不起浪。
而薛至官运亨通、圣眷正浓。
不仅进了六部,而且皇上时常单独召见他。
所以,她很识时务地远离了孙氏,同淳阳日益亲近了起来。
这次,薛氏作为媳妇,陪着汪氏到了孙家。
将事发经过全部看在眼里。
回来后没几日,便寻了个机会去了薛将军府,兴致勃勃地将事情原委告诉淳阳。
淳阳学说给宋谨央的时候,笑得那个欢啊。
“亲家,汪氏这次跌了个大跟斗。没想到常氏就是个泼的,十八般武艺,样样在行,尤其是骂人。
连戴氏都阻挡不了她,将汪氏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论汪氏如何否认,她一口咬定,汪氏拿她东西却不办事,害了她常家一门,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那日,常氏一路怒骂得冲进上房,指着汪氏的鼻子,说她拿了自家东西,却不干人事。
“太师夫人,我敬你是个人物,信你会说人话、办人事,好不容易逼着常娇让出了她的添妆,就是想替常家谋得一线生机。
结果,东西你拿了,事儿却办砸了。
那是我常家几十条人命啊,你夜夜还能安枕?夜里就不会做噩梦吗?”
常氏扭曲着脸,骂汪氏是既要又要的贪婪之辈、无耻之徒。
汪氏被她骂得苦不堪言,脸色难看至极。
她因太师的关系,素来受人尊重,何曾遭过这等罪?
虽气得眼睛眉毛都拧作一堆,却还发作不得。
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努力维持一贯雍容的仪态。
只是,勉强的东西哪有个好?
她越想维持风度,越是维持不住,整张脸也跟着扭曲起来。
淳阳笑得欢。
“亲家,薛氏告诉我,汪氏气得脸都绿了,双手青筋暴突,若不是戴氏拼命道歉,只怕当场就要炸了。
哎呀!我一向觉得汪氏虚得很,早就想法揭穿她的真面目,倒叫常氏抢了先。
汪氏那日气得狠了,最后离开时,却连路都走不动。
若非大半个身子靠在薛至的身上,只怕当场就要被人抬出去。
可惜没亲眼看到她崩溃,实在很遗憾!”
宋谨央看着淳阳。
“汪氏,到底拿没拿常家的东西?”
“谁知道啊?这事除了当事人,外人哪能晓得?
不过,瞧常氏愤怒的样子,十有八九是确有其事!
我可不同情汪氏。
当初孙氏的事,非得她横插一杠子,否则哪容孙氏那么快回京?怎么得都得等到丽贵人肚子里的皇嗣落了地,才能回来。
哼!偏她多事!”
一说到这事,宋谨央也敛了笑意,神情凝肃了起来。
这事若非淳阳提头,她倒也忽略了。
当初事发,她正惊喜于宋黎能入礼部,也没往深了想。
今日想想,诡异至极。
汪氏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个妾侍的去留,真有那么重要?
还是说,她的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孙氏回府后,可有异动?”
“能有什么异动?”
淳阳不以为意地回答。
发现宋谨央神情严肃后,脸色也沉了下来。
“孙氏如今在府里安静极了,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还翻得出浪来?”
宋谨央眉头紧蹙,她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兴许是她想多了吧。
“丽贵人快生了吧。”
“是,听说就最近的事了。哼,若是被丽贵人生下个儿子,她的尾巴又该翘到半天高了。”
宋谨央眉头略舒。
孙氏的性子不像是耐得住寂寞的。
能给人添堵,哪会轻易放弃?
此番受到淳阳的连番打击,竟然忍气吞声、一声不吭?
保不齐在憋大招。
说不定正和丽贵人腹中的皇嗣有关。
宋谨央立刻凑近淳阳,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淳阳眸子蓦地大睁,眼里全是不可置信的惊惧。
离开时,目光不由自主地瞥了瞥老宅,急匆匆而去。
老宅这几日更为寂静。
崔琛上次回府,府门外的人已散了个干净。
他还沉浸在大作被毁的气愤中,管家的禀报,令他倒抽一口凉气。
“你说什么?我何时欠过五万两纹银?”
管家一脸苦。
“爷,那欠条有您的签名和印章,哪里会错?
您什么不能玩,怎的沾了斗鸡?”
管家小声嘀咕,不料被崔琛听个正着。
他恶向胆边声,大声否认。
“我哪是斗鸡,我为了画鸡,这才买的鸡。”
管家脸色更苦了。
崔琛愤怒地一甩袖,觉得同管家同不到一处去,拔腿就往内院跑,想找云氏问个明白。
岂料管家没好气地拦住他。
“爷,您可是找五太太?您还是……”
没等管家说完,崔琛火急火燎地冲了进去。
推开院门一看,像崔琦当日一样,整个人呆若木鸡。
院里安静极了,除了他惯用的下人,云氏等人一概不见。
他猛得推开东厢的门。
家具都在,他顿时松了口气,可瞥到书案时,整个人僵住。
书案上,云氏最喜欢的文宝四宝一样不见。
他白着脸走进去,拉开柜门一看,空空如也。
整个人连退三步,“嗵”的一声跌坐在椅子上,脑袋里空白一片……
管家紧赶慢赶地跑进来,急得上气不接下气。
“爷,您快想想办法,太太走了!”
“太太走了”四个字像一柄利刃,在他脑海里不断绞动。
痛得他冷汗涔涔,喘不上来气。
管家被吓住了,拔腿向外跑去,“来人啊,快请大夫,五爷接不上来气啦!”
崔琛恍恍惚惚站起身,走到对面西厢,推开门一看。
西厢也一样,除了家具,空无一物。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过是推了云氏一把,她怎的就走了呢?”
娉婷听到消息,赶了过来,眼里全是鄙夷。
“五弟,五弟妹走了,她将和离书给了母妃。你不如去母妃那儿一趟?”
“母妃?”
崔琛愣愣的,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娉婷见他的样子,摇了摇头,也不再管,直接退了出去。
天作孽,犹可活; 自作孽,不可活!
五弟就作吧,非得把云氏作走了,才罢休!
直到大夫出现,崔琛才像醒过来般,一把推开大夫,直往世子院里冲。
他一个人可不敢去见母妃,他要拉着大哥一起去。
可惜,崔瑜不在。
此刻,崔瑜正白着一张脸,抖着下唇,看着四皇子。
“四皇子,您再说一遍,要我干什么?”
四皇子目不斜视,翻着手中的书册。
他身边的师爷上前一步,睨了崔瑜一眼。
“世子爷,您当日喝醉酒,哭着向我们爷抱怨秦氏一家不做人,骗了您不少银两。
我们爷看不下去,您又是他跟前得力的。
他直接命侍卫,趁夜赶去秦家,灭了满门。
世子爷,爷都是为了您!您可不能忘恩负义啊。
爷不过是让您打听镇国夫人府的事,在您,那还不是举手之劳的一件小事?
您是夫人的儿子,又是长子,离得又近,那些个人情来往,哪里能瞒得过的虎目?”
崔瑜越听,脸色越白,冷汗大颗大颗地冒出来,瞬间浸湿了整个脊背。
嘴里涌上一片苦涩。
秦家灭门惨案的幕后黑手,竟然是四皇子?
还,还是他抱怨的?
天哪,怎么办,怎么办,他怎么不记得说过这样的话呀?!!!
这下,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眼见崔瑜急上了火,师爷得意地一笑,敛了笑意,目光一眨不眨地瞪着他。
“世子爷,您若办了让爷满意的事,秦家的事,他替您抹平了。
可若……那杀人的罪名,落在谁头上,可就不好说啰!!!”
崔瑜吓得往后退,踩到一块碎青砖,整个人失去平稳,“嗵”的一声向后倒,重重地摔倒在地。
疼痛瞬间袭击了他,痛得他眼冒金星。
恐惧,像一阵阴邪的风,死死缠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