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刚拐上巷子。
“列队,欢迎!!!”
镇国夫人府门前,一排排锦衣卫精神百倍,迅速整队,整齐划一地喊道。
“迎,镇国夫人,回府!!!”
“迎,镇国夫人,回府!!!”
“迎,镇国夫人,回府!!!”
声音响得穿透云层,惊动了树梢的鸟儿,扑棱棱,成群结队地飞走了。
锦衣卫指挥使厉凌,隔着马车,向宋谨央恭敬地行了一礼。
“轰”!
下一秒,府门大开。
涌现无数人。
李氏、娉婷、顾氏、冯氏、刘嬷嬷、素香、素馨泪眼婆娑地迎了出来。
后面紧跟着宋黎、宋青。
“母亲,您回来啦。”
“欢迎夫人回府!”
所有人,恭恭敬敬地行大礼。
宋谨央忙不迭地将人叫起。
“娘,您受苦了!”
冯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想去诏狱看您,可父亲不准!他说我不惹事,就是给你长脸。哪有他这么说话的?”
宋谨央忍不住笑出声。
好个冯远,编排女儿第一名!
“嗯,赶明儿我见了他,替你骂回去!”
冯氏破涕为笑,扭捏地说,还是算了,别骂了。
宋黎神情激动地上前,一揖到底:“娘!”
宋谨央眼睛泛潮,拉着他的手,哽咽地喊了声:“黎儿!”
母子俩的感情,一切尽在不言中。
府里的下人全跑了出来,个个激动得掉眼泪。
“夫人安好!”
宋谨央一一点头招呼。
由宋黎、冯氏搀扶着入了府。
远远的,崔琛的身影一晃而逝,眼中似有泪光点点。
等宋谨央定睛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锦衣卫列队欢迎的声音,老早传到老宅。
不同于镇国夫人府的热闹非凡,整个老宅一片死寂。
明明已是春季,却寒气逼人,冻进骨子里。
王爷新丧,须停灵几日,府里人人披麻戴孝,一片凄惶之色。
皇上开恩,仍以王爷之礼葬崔承。
但,王府早已日暮西山,根本撑不起王爷的仪仗。
只能简简单单地办理丧事。
可怜崔承,享了一世福,到头,连一副上好的棺材也置不起。
一口薄棺,算是圆了体面。
崔瑜听着秦氏“笃、笃、笃”的木鱼声,几里荒凉一片。
店铺的生意,好了没多久,又一落千丈。
后来他才知道,最初的生意兴隆,只是假象,是四皇子安排底下人,做出来的假繁荣。
他摇头苦笑。
苦果只能自己咽。
“……大哥,咱们要去迎一迎母妃吗?”
憋了许久,崔琦还是问了出来。
崔瑜还没回答,崔琛恶狠狠地冲出来呛声。
“脸呢?脸是好东西,你有吗?你们有吗?”
一句话,说得崔琦瞬间恼羞成怒。
“五弟,你怎么说话的?”
“哼,我怎么说话?我还能怎么说话?当初咱们为一己之私,签下断亲文书,如今哪有脸去蹭母妃的荣光?”
他语气越说越沉重。
“我没脸啊!我不是人!我就是个畜生!!!”
崔瑜几个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绝望。
镇国夫人府。
宋黎陪宋谨央说话。
“娘,您逼着首辅当朝道歉,会不会激怒他?”
“我就是要激怒他!人一怒,便会做错事!我巴不得他再露出点马脚。”
宋谨央眸光沉沉地看着宋黎。
“黎儿,你就是我和崔承的亲生儿子。虽然我无数次希望你的生父不是崔承,但……”
“娘,我懂!我不会被首辅的话影响。”
宋谨央慈爱地笑了笑,又迅速敛了笑容。
“黎儿,你去送送崔承!不为别的,一旦你真正的身份公开,嫉妒你的人,会抓住今日之事垢陷你!
你的未来,势必登上青云路。
然而这也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路,但凡有一丝疏漏,就会被人抓住把柄。”
宋谨央的话说得很慢,她担心宋黎不愿。
就是她也不愿,为一个抛弃自己的人送葬。
不料,宋黎毫不迟疑地点头。
“娘,我明白,就是您不说,我也打算这么做。而且,我准备辞了礼部吏目一职,全力备考。”
宋谨央点点头。
父亲去世,儿子丁忧,这是孝道,任何人无法回避。
除非皇上夺情。
宋谨央欣慰地看着宋黎。
这孩子,有大主意。
成就凌云志,就要能忍人所不能忍。
待宋黎走后,刘嬷嬷冷哼:“照奴婢说,姓崔的走得及时。”
谁说不是呢?
连对质都省了,要真再见崔承一面,还怪恶心人的!
宋谨央知道婚约的真相后,震惊无比。
原来,连婚约都是假的。
崔承,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就没一样是真的!!!
只不过……她起身提笔,在信笺上写下行字,立刻命素馨飞鸽传书北疆。
几日后,崔承出殡,凄凄凉凉。
除了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一个外人都没有。
整个京城像是集体失声,别说沿途设灵堂祭拜,便是上门悼念的人,也只有宋黎一个。
崔瑜几个嘴上不说,但心里明白得紧。
王府被夺爵,从此被剔除出权贵圈。
崔氏一门,彻底完蛋了。
每个人脸上透着绝望的灰气。
云氏带着女儿咏宁也来了。
咏宁见了崔琛恭敬地福了福身,瞬间逼出了他的眼泪。
“好,……好好……跟着你娘!”
哽咽地交代完,逃也似地转过身去。
咏宁眼眶红红的,听话地点了点头。
崔瑜走在头里。
迈步的时候,他看到了同样披麻戴孝的宋黎。
崔琦、崔琅都看到了。
崔琅冷着眸想动,却被崔琦一把拉住了。
“别多事!走!”
送葬队伍一路走到郊外祖坟。
远远的,崔泉的身影躲躲闪闪。
想走近又不敢走近。
崔瑜分明瞧见了,但只作不知。
崔泉远远地看着出殡队伍,他张口想喊,喉咙像被人掐住般,始终叫不出来。
终于无奈地放弃。
紧了紧背上的包袱,一步三回首地走远了。
他知道,再也没人能帮他,只能悻悻然离开。
他这次是彻底离京返乡。
因为他状告宋谨央的事,害得自己再也无法在京中立足。
族人们跟着他,本想沾点好处,吃香喝辣。
可他被镇国夫人厌弃,族田和捐款全部被崔十八夺了去。
他两手空空,本就不招人待见。
还拎不清地状告镇国夫人,险些连累族人一起蹲大狱。
这回,族人们合力将他从族长的位置上拉拔下来。
他孤家寡人一个,娘子又同他和离,只得无奈返乡。
回想不久前,自己还是头戴瓜皮戴、兜里不差银子的乡绅,却一步步败落到这步田地。
后悔的眼泪夺眶而出。
但,为时已晚!!!
世间事,有人认命,有人非得折腾。
四皇子不愿认命,他还想搏一把。
当晚,端园被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