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五年,李家庄。
“李勉,都多晚了还睡,快起来。”
李勉用力睁开眼睛,眼前直发黑,伴随着浑身酸软。
片刻后,李勉明白自己这是穿越了。
穿越到了唐朝贞观年间。
而且还是穿越到了李家庄一名隶属李靖府上的军户,也就是府兵身上。
什么叫府兵,战时为兵,闲时为农。
贞观初年,蝗灾旱灾接边来,才刚好一点,整个长安周边农户,都在积极农耕。
前几年饿怕了,总想多种些多存点,以应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降下来的灾厄。
叫他的是姐姐杨秋儿,不对,准确叫童养媳,是李勉父亲战友的女儿。
杨秋儿他爹,三年前随李靖征西域战死。
出征前,把家小托付给了李勉父亲李一。
李一带着两姐弟在李家庄落了户。
两年后,李勉老爹李一因战场旧伤复发,一命呜呼,李勉妈妈思虑过度,也随之而去。
杨秋儿家里,更是只剩杨秋儿一人。
这杨秋儿生得娇小玲珑,只是偏瘦弱,长得倒是不差,玉脸琼鼻。
但唐朝以肥为美,杨秋儿虽生得美貌,在庄户们眼中,只是普通。两人就这么安生待在李家庄,迄今已两个年头。
杨秋儿见李勉醒了不起来,以为他犯了懒劲,不想去地里,气得一巴掌拍在李勉背上。
李勉被打得一激灵,嘴里痛叫出声。
好一个断掌打人,真痛啊。
痛加眩晕,令得李勉差点晕过去。
无奈的李勉挣扎着起身,却因手臂生病无力,又倒了下去。
杨秋儿终于发现了不对,脸色一变,小手抚上李勉额头。
“啊,好烫,李勉,你生病了?”
“怎么办,怎么办,对,是了,找郎中。”
这下把杨秋儿急了个六神无主。想起生病要找郎中,赶紧跑出屋去,找村里郎中来看。
此时的李勉,才有心思打量周围。
正对着李勉的是一堵夯土墙,墙上挂着两件蓑衣。不远地角落,用石头围一圈,圈中间有烧火留下的灰烬。火坑里有个黑漆漆的砂锅状物体,梁上坠下一个铁钩,悬在火坑上方。
小时候乡下有这东西,李勉认得。吊锅用的,显然这块是煮东西的厨房。
西南方向有两个简陋木柜,柜门紧闭。
木柜是用木板拼凑而成,透过缝隙,能看见里面挂着的粗布衣物。
另一个木柜,敞开着,放着碗筷。
旁边有一个半人高坛子,粗布遮着,上面还压了块木块。
南边,就是李勉躺着的土床。
西边是门,门边放有锄头等农具。
北边是堵墙,单纯只有墙。
往上望,屋顶几根细木,透过细木,能看见里面的草顶。
屋子不是人字顶,而是只有一面的斜顶。
李勉去过后世的西安,当时保留下的唐时样屋,就是这样式,叫半边围屋。
总的说起来,是家徒四壁,穷得叮当响。
李勉好想哭,穿越过来生病就不说了,家里还这么穷。
别人穿越,要不是地主家,要不就是世家大族,而自己只是名父辈继承下来的小小府兵。
好在虽继承了军籍,却因是独子,没被摊派到头上,这么些年倒也安稳的活了下来。
贞观初年的大唐,年年用兵,可不是什么太平盛世啊。
生在这时候,不被饿死,已经算烧高香了。
生病带来的眩晕,引得李勉痛苦的闭上了眼,人处在晕与不晕交界处徘徊。
缺医少药的古代,医疗条件有限,伤风感冒,就足以要人命。
自己偏偏得了。
正伤感着,急骤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三个人闯了进来。
李勉晕乎着朝门口望去。
只见杨秋儿带着一个老头,还有个壮汉进了门。
“勉哥儿,你这是怎么了?”壮汉跑到床前,担心地望着李勉。
没等李勉回话,壮汉便被杨秋儿,扒拉到了一边,“二子走开,让孙神仙给李勉看看。”
老人上前,二话不说,三根手指扣上李木手腕。摸着长须给李勉诊脉。
李勉心中一惊,孙神仙?莫非是孙思邈?
唐贞观年间也只有孙思邈才会被称作孙神仙,多半是了。
传言说孙思邈长期盘桓于终南山,李家庄恰好处在终南山脚下。
李勉瞪大双眼,好奇看向孙神仙。
那可是位大神,青史留名的人物。
老人看不出年岁,身着青色道袍,脸色红晕,无皱无纹,颌下白色长须,顶上戴一顶不知颜色的毡帽,一派仙风道骨模样。
顾不上见礼,李勉心中生喜。
有孙思邈在,自己小命多半是能保住了。
不至于穿越,便魂归冥冥。
叫二子的壮汉,和杨秋儿,两人一脸忧色的看着孙神仙。
杨秋儿紧张到手绞在一起,脸上布满了担心。
“没事儿,小哥是感染风寒,老道抓点药,吃个三服,便可痊愈。只是,多半要修养段时日,方可复原如初。还有,小哥太瘦弱了点,多吃点肉,给他补补元气才行。”孙思邈微笑道。
听说没事,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二子更是道:“我这就上山,为勉哥儿打些野味回来,给他补补身子。勉哥儿这身板,如小鸡儿,确是需要补补才可。”
说完,二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孙思邈则带着杨秋儿,去抓药去了。
晕乎乎不知过了多久,李勉感觉自己被一个软柔身体给扶起,一个带着浓重药味的碗,抵住了嘴唇。
干裂的嘴唇下意识张开,苦涩的药液灌入口腔,那苦味,差点把李勉给熏晕了去。
李勉强忍着咽下,差点没吐出来。
那是真苦啊,嘴里疯狂分泌着唾液,借此消散掉那股苦味。
孙道长也是,为什么不知道,在汤药里加点糖霜,这也太苦了。
转念一想,李勉明白过来。
不是孙道长不想加那糖霜,而是李家庄没那东西。
糖霜一类的甜物,达官贵人专属,他一个贫民之家,哪吃得起。
幸运的是,有了汤药,他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说三服就三服,躺了一天的李勉,才终于感觉到自己手脚有了力气,能起身了。
能起身就行,证明药有效,命救回来了。
命有了保障,李勉开始思索着,今后的生计该怎么办。
今天三餐,吃的是些难以下咽的糟糠,有点辣嗓子,为了活命,才好不容易咽下。
“勉哥儿,我回来了。看我给你带回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