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踏实
“樾樾！”直到回到南门外的家里，马超才从宋樾当众出柜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而他回过神来时第一时间的感受，却不是身份被认可的惊喜，反而是充塞胸臆的难受与心疼。
因为他知道，他的樾樾之所以会当众说出那句“这是我男朋友”，应该是真的被伤了心了。
但是尽管他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能说。
他要说什么呢？
难道说“别难过，你还有我”？
不，他心里非常清楚，无论他对于宋樾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他都是没有办法取代宋樾在情感上对秦华琼那些人的需求的。
所以他说不出“你还有我”这样的话。
所以，他除了将他的恋人紧紧地拥抱住，就只能是一声声地呢喃“樾樾，樾樾……”
而原本内心激怒的宋樾，在感受着拥抱住自己的这双手臂的力量，耳中听着那反复呢喃的温柔呼唤后，情绪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
“阿超，没事。”用被困住的手轻轻推了推马超，等到那双手臂的力量变得轻缓了一些后，他也以双手环抱住了对方。“这样也很好。”
是啊，这样也很好！
毕竟他要与马超走的路早已注定了孤独。现在就与过去做个了断，也没有什么需要遗憾的。
想到上一辈子看似花团锦簇的亲情，自己的灵魂却是一直禹禹独行……
再想到自己这一辈子也曾为亲情几多努力，却终是一次次在被选择时成为放弃的那一个……
宋樾的内心突然就真正地平静了下来。
就这样吧！
这一辈子，他只想要一份相濡以沫的相守。
……
第二天一早，宋樾和马超就分别去了两大行取钱。
因为他们的交易金额过大，最后差不多到中午时才出了银行。
而这期间，宋樾和马超分别都接到了秦华琼，宋芙蓉，和宋石榴打来的电话。
其中，秦华琼的电话是完全忽略了宋樾昨天晚上的出柜的，只是如往常一样絮叨一些家常，又说想让宋樾两人去帮忙看看准备买的门面，毕竟两人都开了公司，在见识上肯定要比家里的其他人高一些。
不过这一次，宋樾和马超都默契地拒绝了秦华琼的邀请，只是说了中午会去她的烟酒店送钱。
而宋芙蓉打来的电话则是想约宋樾和马超单独吃饭。
听见是很正式的对两人的邀请，宋樾和马超分别说了要跟对方商量一下后再作回复。
挂断电话后，两人简短地沟通了一下，便分别给宋芙蓉回了电话，答应了她的邀请，并将时间约在了当天晚上。
至于宋石榴，则是问两人是不是不准备在潼县过春节了？又说她也好想回涪市去自己过春节，或者是跟他们一起去锦城玩。末了，她才问了两人一模一样的一个问题：“你是认真的吗？就那种结婚过一辈子的。”
“三姐，如果不是樾樾，我不会想跟一个人过一辈子。”马超第一次在宋樾以外的人面前叫出了他对宋樾的专属昵称，语气温柔，却又异常的坚定。
“三姐，如果没有阿超，我这一辈子是打算一个人过一辈子的。”宋樾平静地回答。
然后，宋石榴在沉默了一阵后，才以一种故作潇洒的语气说：“那我今后就是真的有了两个弟弟了哦！”
末了又说：“春节后我要去锦城玩，你们两个得陪我。让别人都羡慕羡慕我，居然有两个这样的大帅哥做我的护花使者。”
听见宋石榴说的话，宋樾的心里划过了一丝暖意：这一辈子，自己还是留住了一丝亲情！
而马超在宋石榴说出那些话后，心里也为自己的恋人感到了一丝开心：总算，那个家还有人是真正在意樾樾的！
等到吃过午饭，两人一起将50万现金送到秦华琼的烟酒店里时，除了一脸别扭表情却故作平常的秦华琼，他们还见到了一脸殷勤的闫萍，以及用看瘟疫的眼神看着他们的宋梓。
不过在宋樾准备将装着五十万现金的手提包递给秦华琼时，宋梓却是抢先将手伸了过来。
“不好意思，这钱是我给妈的。”尽管知道秦华琼接受这钱全是为了宋梓，但是宋樾还是要将这钱亲手递到秦华琼的手里。
或许，是因为他在见到这个他喊了几十年的妈的女人时，心里还有不舍，还有期望……
但是，秦华琼的一句话却将他彻底地唤醒了过来。
“你交给你哥吧，反正这钱也是你支持你哥他们买门面和做生意的。”他听见他妈理所当然地说。
这一刻，他失去了反驳秦华琼这句话的欲望。
他想：随便吧，就这样了吧，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他还是没有将装钱的手提袋递到宋梓的手里。
他深深地对着秦华琼鞠了一个躬，然后便一脸平静地将手提袋放在了柜台上，便拉着马超的手转身离开了。
在转身的那一刻，他感觉他对曾经的那个家的最后一丝眷恋也彻底消散了。
所以，当他听见秦华琼在身后喊的那句“樾娃子，你还是回家住吧”时，他只是头也没有回地说了一句：“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家了。”
所以，当他听见宋梓在秦华琼说出“樾娃子，你还是回家住吧”时急切地喊出“妈，你是不是想小宝被传染啊”时，也不再觉得愤怒。
他觉得，有很多人、事，已经停留在了他的过去。
这一辈子，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不想自己再为一些不必要的人、事而自我消耗了。
因为他的生命中已经有了很重要的人！
这一刻，迎着寒冬的风，他只感觉与另一只手交握的地方，异常的温暖，也异常地踏实。
所以在下午去红太阳疗养院陪伴何大爷时，他的内心是平静而温柔的。
所以在晚上见到宋芙蓉时，他已经如一块精雕的玉经过了时间的温养，变得温润而内敛，却又更加地坚毅。
这也让本来还想规劝一下两人的宋芙蓉，心里又生出了一丝迟疑。
她不确定，自己想的为两人好，是不是真的为两人好？
不过，在经过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她想到自己记忆中那个沉默地凝望的身影，最终还是向宋樾和马超问道：“樾娃子，阿超，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现在以为的感情，只是自己成长中家庭关爱的缺失产生的误解？”
“二姐，我从高二就已经很明确地知道了我对阿樾的感情。”这一次，马超不待宋樾回答，就抢先说道。“为此我是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挣扎的。如果这样的感情都是误解的话，我相信这份误解会是一辈子。”
说完，他还将宋樾的手抓在了手里。
“二姐，我还是跟昨天对你说的一样，对于这段感情，我是奔着一辈子去的。”说到这里，宋樾看了一眼马超，然后才又接着说道：“今后就算是他觉得他是误解了，我也不会允许他抽身的。”
最后这句话，宋樾的语气很平淡，但是宋芙蓉却从里面听出了一丝疯狂。
于是她立即将视线转向了马超，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结果她却只看到了对方在宋樾说完这句话后，看着宋樾的眼神更亮了几分。
于是她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再说这件事。
她想，时间是这世上最好的试金石。
转而，她又想到宋樾昨晚离开时决绝的背影，以及她妈今天居然真的拿了宋樾五十万元钱的事，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
于是在沉默了一阵后，她又开口说道：“樾娃子，昨天晚上的事，妈确实是有不妥。不过她那人的思想已经固化，再加上现在又进入更年期，所以有时候被有心人一挑唆，就难免做一些糊涂的事。但是妈对你的感情绝对是真的，你再多体谅她一下吧！”
听见宋芙蓉这四平八稳的话语，宋樾淡淡地笑了笑，然后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二姐，你知道真佛都是怎样修成的吗？”
“什么？”宋芙蓉显然没有理解宋樾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先渡己，再渡人。”宋樾平淡的答道。
闻言，宋芙蓉直接就沉默了。
她知道，自己刚才对宋樾的劝慰，确实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
不想让宋樾对亲情的失望再更多累积，这之后的时间里，她开始转换话题，与宋樾和马超聊了一些她们学校的事，以及两人在锦城的事。
最后，在道别时，她才郑重地对两人说：“既然你们都已经考虑清楚了，作为姐姐，我也只希望你们这一生能够白头偕老，互为彼此的坚盾。”
在看到宋樾和马超郑重地点头后，她才又殷殷叮嘱两人：“你们现在还很年轻，未来肯定会遇见各种各样的诱惑，我希望你们能一直坚守初心。”
“还有，两个人相处，一定不要把啥都放心里。高兴的事，要分享，这样快乐会成倍增长；难受的事，也要分享，这样伤心也会被减少。”
“另外，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中，遇见困难了也一定要与另一个人说。因为爱情只有切实地感受到自己的被需要，才能被保鲜。而且一个人如果什么事都习惯自己去扛，扛着扛着，就有可能会因为长时间的独自负重，而使得脚步踉跄走错方向。”
“所以千万别等到一个人已经走出了两个人的既定轨道后，才来追究原因。毕竟到那个时候，一切都已经变了模样……”
话说了一大堆，都是她这些年通过对她们这个原生家庭以及听来的别人的故事的分析得出的理论。
虽然她还没有在自己的生活中实践过，但她还是想将这些理论告诉自己的弟弟，希望他的人生能够再顺遂一些。
不过，对于闫萍跟秦华琼提出的，想要在年后安插自家表妹去宋樾他们公司的事，她也选择了与宋石榴一样的态度，完全没有提。
这不是她们想要借此试探两人，而是她们都觉得闫萍的打算根本就没有实现的可能。
“好……”听着宋芙蓉的殷殷叮嘱，宋樾心里从昨晚对她骤起的那股郁气一下就消散了。
他知道，自己昨晚是有点迁怒了。
“谢谢二姐，我会和樾樾好好过的。”马超也心里暖暖地应道，然后还顺带发出邀请：“二姐，你有时间了也到锦城来玩吧。到时我和樾樾一起陪你把锦城逛完。”
“好。”宋芙蓉点头应道。
等到宋樾和马超的身影在她的视线里消失后，她才又喃喃地低语了一句：“樾娃子，你一定要幸福啊！”
然后，她也转身走进了灯火阑珊的街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