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怪连慕容勉也作此冥想，毕竟两女纸面之上的玄功境界差距，已是颇为殊显；加之如今柳清漪虽伤势初愈、却仍身处灵元、神识两相亏损之境地。
此前于风月楼百丈梅林内，少女强施“溯光”，已是令她念海幻力枯竭、无法引调。
昨夜于藏珍阁内，又经那般迭生险象，迫使她几尽耗光丹田所储玄气，方才唤启七宿星璇图内所蕴鲸吞之威，吸纳那道耀目虚影，不至令藏珍古阁一应阆室烬毁。
是以如今孑然站立于高台间的柳清漪，想要再度一探自身所涵修为之时，只得从丹田内反馈回她一个，颇为苦涩自嘲的无奈结果——
下位玄通。
依如今少女体内所储十之二三的玄气量计，不过堪堪尚够触及下位玄通境界罢了！
若想要操使这般微末储量的玄气，与眼前修为已然臻至元君境界的慕容芷瑶相斗而不至落败，那难度可想更甚登天，已无异于痴人说梦。
“清漪姐姐，还请指教。”
塔前旷地中央处的白玉禅台一侧，慕容芷瑶俏脸微带盈盈笑意，红唇微抿，随即抬手冲柳清漪巧施一揖，接着莞尔捻指示意——
“三场比试顺序如何先后，皆由清漪姐姐择定吧。”
“第一场，你我二人以身法较高低，各自操使异物法器拆招、攻袭对方，这期间不可运玄气、施幻力，谁先三度击其膻中要害，便算获胜。”
柳清漪略作思虑，便及轻启红唇，以清音吞吐缭绕，顺势向周遭传荡开去。
场间围观众人闻言，不少为之豁然，一时惊觉此法颇得要领，倒是一个纯较身法底蕴的好手段。
而且这第一项比武禁用自身玄气，对于两女间这颇显差距的玄功修为，倒不失为一种尽可能的弥补了。
“这丫头，心思倒是澄明，不赖明着限制芷瑶所长、自补所短么？”
在旷地外围古树林荫下，那方着有香炉的青玉案几一侧处，忽而有慕容湛那细语呢喃之声，幽幽戏谑传出。
当然身为族内长辈，他并不会当真讥讽于，去计较柳清漪如何择定方式。
如今话音犹然落下，慕容湛也即心头浮现一抹此前追忆，在那园内中轴荟萃阁前，少女孑然瘦弱之姿，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抗下源自纳兰禹澎湃一击的场景……
饶是凭此，慕容湛虽说对柳清漪其母·慕容楠仍心存芥蒂，可仍旧并不希望，眼下对方轻易落败，自拂颜面。
倘或必要，他慕容湛也无不可出面，替柳清漪求得出谷宽限。
所以眼下这场比试之最终输赢，于慕容湛而言，并没有那么关心；只是在他旁侧另外一边，身为执事长老的慕容浔，微微远望愣神间，心思却要尤显深沉复杂。
昨日南宫魅负伤归来，那般狼狈至极的萎靡状态，直看得慕容湛内心发颤。
身为对方私底下未曾摆于台面之上的尊师，慕容浔已算颇为知悉自己这位入室关门弟子的修为天赋和实力。
他自认南宫魅已然不弱于自己，甚而隐隐于圣裔血脉继承之上，尤超寻常宗室之精纯。
南宫魅能以这般二十出头的年纪，将自身玄功修为突破至元君境界，本就是一件，令慕容浔时长引为自傲之事。
自幼伊始，慕容浔便将诸般异界非不外传的功法，悉数相授，得其栽培，南宫魅可谓一路成长顺风顺水，从未曾有过半分差强落魄。
昨夜那般撞见爱徒狼狈场景，当属慕容浔二十年来，首度跌破认知。
然则一问之下，南宫魅心神渐复清醒，虽隐瞒了潜入风月楼取走己族燧古银箫等诸多私情，却是将自己与柳清漪暗地碰面交手一事，如实简单道出。
因此在得知南宫魅竟被柳清漪伤至如此时，他内心所怀揣的震撼，方才彻底为之释放。
他虽不知个中详细交手实情，亦不晓南宫魅其实更甚施展妙法，都不及击败柳清漪之惊诧，但即便论到爱徒所具半步元君境界的玄功修为，也绝非少女可及。
“那枚失踪的‘苏槿’玉玦、与《玉盘经》上卷，想来必是在这妮子手中了……”
慕容浔于心间这般思忖既定，几番想来想来，最终方将唯一可能，猜落在了这层缘由上面。
毕竟以他之眼界胸怀，定然不会也不愿承认，一位生长于下位面的罪愆少女，能够身怀远超他等宗裔长者的惊世天赋。
只是这上来的第一阵，便单纯以身法相比较切磋，只怕在场中寻常之人瞧来，倒颇有几分意兴阑珊了。
毕竟他们想看的可不止于此，何况诸般阶别的玄影卫之中，亦同样不乏身法一途造诣绝佳之人。
此辈之人不论年纪阅历，皆是远在场中禅台中央的两名少女之上。
因此他们尚还有着自信，虽说玄功修为，只怕不及台上两女，但论及身法精修，自身则并不会较之为弱。
“好，便依了清漪姐姐所言。开始吧。”
慕容芷瑶忽而再度折身，朝向场外幽林树荫之下，眼眸闪烁，随之作揖授意。
慕容渊见状，广袖一挥，身前案几之上的其中一枚线香，便及飞掠至那中央放置的香炉中，稳稳竖立。
随即他指尖一曲，一道凝汇厚重玄气的光华飞射出去，将香尖点燃。
伴随着线香尖端一点红火映射，顶上缕缕青烟升腾，这古塔旷地中央禅台上的第一场夺骄比试，也即正式拉开了帷幕！
“清漪姐姐，请了。”
慕容芷瑶再度冲身前柳清漪施以指教武礼，随即雪腕迅翻，如葱玉指凝做剑诀，掌间便及有着一柄三尺青竹袖剑，于光华裹挟缭绕间，闪现而出。
但见她玉足轻点白玉台面，身形于半空斜舞翻转，已是在电光火石间，持剑朝前方柳清漪掠来。
当下演武交手，纯以计时，无论对方取胜亦或战平，都是得算作柳清漪赢下此场。
故而对慕容芷瑶来说，她须得率先发起先手，迫使柳清漪出招还击，否则这般持续对峙下去，亦同样只会让对方徒占便宜。
“辉熠，出。”
柳清漪俏脸霜凝，忽显正色，随即袖口斜挥，掐指捻诀间，其内置物袋封口松动，一抹白光便自袖间撺掇而出，继而化作烟花闪烁，陡见其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