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在金黄的沙滩上，海浪轻拍着岸边，发出悦耳的涛声。
白色的沙粒像钻石般闪耀着光芒，微风轻拂而过，吹动一颗颗细砾。
海水清澈透明，宛如一面巨大的蓝宝石镜子，倒映着天空的蔚蓝和太阳的明亮。
在这儿，时光仿若凝固了一般，人们会轻易地忘记外界的喧嚣与过去的烦忧，只专注于眼前的宁静。
毕竟，能冲刷一切、带走一切的，除了无情的时间，便是辽阔的大海。
此刻，柳叶和她的父母便在美丽的大海边享受着团圆的幸福。
严有方靠立在树旁，望着远处的一家三口，略带羡慕地道：“我也想像叶兄一样成个家，要个孩子。”
另一旁，余露撩开被海风吹乱的额前发，瞥了他一眼：“要孩子？和谁要？”人家明明说了两件事，她却好像只听见了后四个字。
严有方抿了抿嘴，思索道：“和……”
余露不等他讲出个所以然，便快言追问：“和谁？”
严有方的声音很小，似乎不愿让外人听见：“闫秋蝉。”
余露翻个白眼，撇嘴道：“她可看不上斗技场出身的小屁孩儿。”
严有方沮丧地耸肩，诺诺应声：“我也这么觉得。”
他耷拉着脸，仿佛因余露毫不留情的奚落受了很大的打击。
余露抱肩扬头：“算你有自知之明。”
谁知严有方一转颓态，抬起眼来，挑眉得意道：“可她昨天收我的花了。”
余露瞪眼，马上又作出不屑的语气：“有什么好神气的？她一天能收一百束花。北洲人的风俗，你个土老帽儿倒学去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严有方低头盯着脚尖，踌躇着开口：“余露……”
余露轻哼：“从前叫我露姐，现在倒叫我余露了。”
她从没计较过严有方对自己的称呼，偏偏在此时提出了不满。
严有方硬着头皮继续道：“你真觉得我配不上闫秋蝉？”
余露不说话了。
严有方叹气，而且是很长的一口气，简直有些故作姿态的模样。
余露犹豫着道：“你没事叹什么鸟气？你真喜欢她？”
严有方摊手不语。
余露有点儿着急，轻轻跺脚道：“我……你……”
严有方看了她一眼，扭过头问道：“你什么你？我什么我？”
余露叉着腰道：“我是说，我可以帮你介绍介绍！但是……但是别怪我没提醒，她八成是看不上你。”
严有方又叹了一口气，这次却比刚刚真实得多：“其实我并不喜欢闫秋蝉，我也没送她花儿。我说这些话，只不过为了试探一件事。”
余露稍稍定神，等他解释。
严有方咳嗽一下，忧郁地接道：“倘若我连远东商会分会长的女儿都配不上，又怎么能配得上塔鲁部落的大公主呢？”
余露怔住。
严有方的脸已红到了耳垂。
余露想了很久很久，给了他一句意味深长的回复。
“我们家可比不了远东商会，我也不是那群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严有方却没因余露近乎明示的暗示而显得高兴。他挠挠头，心不在焉地道：“噢。”
余露在等。
她已经等了三年，不差这一会儿。
终于，严有方下定了决心，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珍藏已久的物事——一枝来自北洲的红玫瑰。正是余露刚才的态度，让严有方对送花这件事十分忐忑。
看着心爱的男人那局促的神情，余露强忍住笑，接过带刺的花枝，细嗅花香，点头道：“还可以。”
严有方欣喜道：“还可以？”
余露晃晃脑袋，重复道：“还可以。”
严有方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余露也甜甜地笑。
几年来，他们从初次相识再到同生共死，一起经历过的大事小事数不胜数，二人的关系距离所谓的“伴侣”恐怕也只差那至关重要的临门一脚。关于这一点，他俩心照不宣。
于是，在这浪漫的一夜，严有方便在余露的主导下做了本该由久别重逢的叶辉夫妇做、却因柳叶吵着要看月亮而没做的事。
虽然双方都没有过实际的经验，可充沛的精力和体贴的包容显然完美地填补了技术上的空白，结束后的欢愉更是让两人回味无穷。
余露想补充一些水分，至少要与适才流失的分量相当。
“喂，胳膊抬起来，压着我的头发了。”
“你先把腿松开，再把脚挪走。”
“不松，谁让你手乱摸？这下让你好好摸个够！”
“我当时不摸，怎么能扶得住……”
“住嘴！我压根没想让你扶。”
“哼，不扶的话，应该已经断了吧。”
“你堂堂炼丹后期之躯，哪能说断就断？我不信。”
“你也是‘堂堂炼丹后期之躯’，还怕我压你头发……哎呦！”
纠缠了一会儿，余露翻下床来，倒了一小杯清酒，边喝边问道：“那朵花挺香的，叫什么名字？”
借着月色，严有方看到了她起身时扭动的腰肢，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回道：“玫瑰。”
余露望向窗边：“我还没见过插在水里就能活的花呢。”
严有方把手垫在脑后，扭动着脚趾：“我也不晓得，看别人都这么弄的，想来也活不太久吧。”
“那可不行。”余露把玫瑰从玉瓶中抽出来，抖了抖上面的水珠。
她把玫瑰花瓣一片片摘了下来，做成了香囊。从那以后，严有方的腰间便多了一包余露亲手制作的礼物。
一个女人如何对待男人送她的花，就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她如何对待自己与男人的感情。
装模作样地闻一闻，然后随手偷偷丢掉——这是短暂的激情。
细心呵护，直到花谢——这是长久的爱情。
把花儿做成香囊，回送给男人——这是永恒的亲情。
当然，爱情与亲情并无高低之分，前者热烈，后者悠长。也许，保留着爱情的亲情，再带上一点点激情的火花，这才是一对男女间最理想的情感。
此时的叶辉与柳伊思，不正是如此？小别胜新婚，而生死离别后的再会，又能用怎么样的语言形容呢？
柳伊思眼前望着的是蹦蹦跳跳的柳叶，身边牵手的是朝思暮想的叶辉，回想先前种种，当真像活在梦里一样。
十指相扣，最惹情思。叶辉感受着柳伊思的体温，柔声道：“伊思。”
柳伊思回眸微笑：“师弟。”
这已是二人今天第六次面对面的呼唤，只可惜这对男女没能借机实现第四次亲吻——柳叶那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正偷偷瞅着哩。
叶辉本想找点儿不一样的话题，可他的嘴太笨，哪壶不开提哪壶：“伊思，呃……那里是什么样的？”
也难怪叶辉好奇，有谁不想知道死而复生之人的经历呢？
说完这句大煞风景的话，他暗骂自己一句，正想转移话题，只听柳伊思笑弯了眼道：“你猜。”
“我猜不出。”叶辉不自在地抓了下刘海，想到柳伊思可能的遭遇，心里莫名地难受。
柳伊思却满不在乎：“地上什么样，地下就什么样，鬼毕竟也是人变的。”
叶辉噤声不再多问，反倒是柳伊思打量起他枯瘦的脸庞和凹陷的眼眶，嘟起嘴恼道：“你果然没听我的话，净糟蹋身子。”
她早想到了叶辉在自己死后的落魄。
“我欠你的，更欠柳叶儿的。”叶辉眼神黯淡，紧紧握着柳伊思的手，为这几年对女儿的忽视而深深自责。
柳伊思的表情也逐渐凝重，略带难过：“是我瞒住一切，执意生下了她……师弟，你怪我不怪？”
叶辉抱住妻子，闭上眼道：“以前的事，谁都不准再提。之后的日子，我们要好好地过。”
时间便堪堪过了三个月。
乐队在各个岛上的巡演也持续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刘放越发觉得辗转反侧。
叶辉和柳伊思第一次拥抱的一瞬间，几乎所有在场的观众都发自内心的欣慰和感动，除了他。
因为他又想到了林或雪。
这个时刻牵绊着他内心的女子，现在到底在哪儿呢？她听到黄三姐的歌了吗？如果听到了，她会找过来吗？
刘放日夜思考这些问题，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已很久没有吐纳过了。
实在难熬时，他从就怀中取出那枚秦子荣送给他的珍珠，反复端详。
它洁白无瑕，晶莹剔透。月光轻轻拥抱着它，使其散发出一种幽静而神秘的氛围。微小的光点徐徐散开，在明珠表面闪烁，仿佛星辰陨落在其中，沐浴在宇宙的光辉里。
海底和宇宙，对于凡人来说同样遥不可及。
刘放始终记得林或雪的话：“我要东海海底的珍珠。”
那张绝美的面庞挥之不去，刘放叹气，把明珠攥在手心，暗地里做好了打算。
他决心要和大家告别。
刘放没注意到，在他心绪不宁时，一双动人的大眼睛正默默注视着他，注视着那枚璀璨夺目的珍珠。
和刘放一样，这双眼睛的主人也有一个打算。
翌日，黄三姐喜气洋洋地安排着酒楼里的座位，狄二则在门口不情愿地举牌揽客。
刘放鼓起勇气走上前去，动了动嘴唇，还没开口，但听大和抢先一步道：“老大，我要出去一段时间。”
黄三姐面色明显一滞，问：“去哪儿？”
大和眼珠一转，遮遮掩掩地道：“……我在东海有亲戚，我要去探亲。”
黄三姐似有所悟，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肩膀：“咱们一起去嘛！”
可大和并不领情，当即干脆地拒绝：“你们在木华岛好好待着，我约摸六七天之后就回来。”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临行前不忘同刘放抱拳告别。
黄三姐有些落寞，喃喃自语道：“这还是我们四个第一次分开呢。”
见了此情此景，刘放欲言又止，他还能再说什么？大和只走几天，而他则是想彻彻底底地离开。
刘放并不想黄三姐伤心，所以他终究没能讲出一个字。
他只是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