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惜文跑得飞快。
没等周时追上,她就已经冲进了周华荣的房间,把周华荣的呼吸面罩扯了下来,把他身上各种维持生命体征的管子也都给拔了。
周时连忙上前把叶惜文拉到一边,重新让医生治疗父亲。
“妈,您怎么了?”
这是周时第一次喊妈。
他从小就没有母亲的概念,以为孩子没有母亲是正常的,但直到上幼儿园,看到别的孩子有妈妈,他很羡慕,也很疑惑为什么他没有母亲。
他跑去问父亲。
父亲说他的母亲难产死了。
他相信了。
谁知道这只不过是父亲的阴谋。
父亲和母亲夫妻一场,但母亲这么恨他,恨不得他死,想必是父亲当初很过分。
可母亲现在说不了话,也没法写字,他根本没法知道父母亲的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
“妈,您冷静一点。”
周时看见母亲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恨。
想想母亲今年也不过才四十六岁,比他大哥还小很多,自从他出生,父亲估计就把母亲给关起来了。
那将近三十年地狱般的日子,肯定很难熬。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安慰:“妈,您先冷静,您给我一点调查当年事情真相的时间好吗?我不了解您和父亲之间的恩怨,不想看着您和父亲之中的任何一人受伤。”
叶惜文流下了无奈的眼泪。
周时让人把母亲送回银池湾了。
他在老宅里守着父亲。
父亲都八十八岁了,母亲那一刀还刺中了他的心脏,周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生命体征检测仪上没有任何起伏的心率曲线。
他连最坏的打算都做好了。
但他低估了父亲求生的本能。
忽然间,生命体征仪上开始有了反应,虽然各项数据还达不到正常值,但也足够让父亲清醒过来了。
周时目光沉沉地盯着父亲。
等父亲一睁眼,他就问:“我妈为什么那么恨您?为什么恨不得想要杀了您?”
周华荣的脸色铁青,怒骂:“你给我滚出去。”
周时没动:“您到底为什么要把我妈关起来?我答应过我妈要调查事情的真相,我得给她一个说法。”
周华荣依然顾左右而言他:“你这个白眼狼,养大你的人是我,不是你妈,这些年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你不够宠爱吗?你这个不孝子!给我滚出去!”
以周时对父亲的了解,如果做错事的是母亲,他早就说出实情了,但他现在这样绝口不提过去,那么过错方一定是他。
“爸,我给过您机会了,但您在伤害了我妈之后,一点歉意都没有,那以后我妈要是还想趁机杀了您,我不会再拦着,希望您命大。”
“毕竟……我没有亲身经历过我妈的痛苦,我没办法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如果我妈杀了你,能让她心里觉得好受一点,以后我会支持我妈的决定。”
“噗——”
周华荣吐了一口血。
被周时气的。
其实,最主要的是,他没办法接受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转眼间就投入了以前从未谋面的母亲的阵营,一时间急血攻心。
周华荣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
不!应该是变青了!
跟死人的脸色没什么大的区别!
但周时心里清楚,父亲并不值得同情。
“爸,这里只有您和我,您说我现在要是拔掉您的氧气管,您一命呜呼了,别人会怀疑是我害了您,还是认为您只是抢救无效死亡了呢?”
周华荣的眼睛瞬间瞪大,瞳孔都开始扩散,不聚焦了。
他惧怕死亡!
不甘心死亡!
周时捏紧了拳头,心里五味杂陈的,有痛恨,但也有难过。
“爸,我妈身上的伤是不是您造成的?”
周华荣不回答。
周时的眼睛红了,眼里含着泪。
因为心疼母亲。
“您不为自己辩解,那我就当您承认了。”
周时抓住氧气管,看着求生欲强烈的父亲眼神闪烁,以及父亲眼里的恐慌和害怕,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父亲何时害怕过呀?
但一想到自己的生命走到头了,还是不由自主地害怕起来了。
“啵——”
有管子脱离的声音响起。
周华荣心有不甘,但也只能认命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许久,他的大脑好像还有意识。
他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周华荣猛地睁开眼睛,当他模模糊糊看到自己的儿子,正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冷冰冰地俯视着他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他还活着。
周时的眼底猩红,透着浓重的伤,嗓音嘶哑地问:“爸,我们还能做父子吗?”
问完,他的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他上一次哭,还是在五年前见到姜意“骨灰”的时候,那时候他真的感觉心都空了,人生都灰暗了,天都塌了。
而这一次,是面对他的父亲。
很痛苦,很纠结。
周华荣眸光微动,有些心疼儿子了。
但他当年做过的事太反人类了,如果说出来,儿子才会真的想拔他的氧气管。
“小时,回到你妈身边吧,爸爸不需要你了,就让我一个孤寡老人慢慢等死吧。”
周华荣说着,还叹了口气。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的画面,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心酸。
周时强迫自己别开眼。
“爸,您和傅良平有什么恩怨吗?”
以防父亲不说实话,他直接说:“您别想着骗我,傅良平现在就在陵城,他的目标是我们周家,他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不知道何时就会对我们周家造成威胁,我们必须把傅良平清除了。”
周华荣反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反对你和姜意在一起吗?”
周时不假思索:“因为娶了姜意,我们周家得不到任何的好处?”
“不全是。”
“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