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云锦书提起，他已经把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想到那日的情景，吉祥再次笃定地点头：“没错，我很肯定那日清晨不是我给王爷穿的衣裳，是他自己穿的。”
“这块布料出现在老王爷的身体下面，很可能就是他当日穿的衣裳，就算不是你穿的，面料你也不熟悉？”
吉祥沉吟片刻，又将那块衣角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随后摇头：“大人，王爷的衣食住行都是我来安排的，他穿的衣裳都来自宫里的尚衣监，这种面料摸着手感很好，可跟尚衣监还是比不了。”
“那有没有可能是老王爷自己准备的，放在了行李中没让你发现？”
“这……”吉祥犹豫了，老王爷年轻时洒脱惯了，住破庙茅草屋都是常事，对衣裳和吃食都没有要求。
现在年纪大了，偶尔还会拉着王妃去街上逛一逛，挑一些自己喜欢的衣裳。
若说是老王爷自己准备的，确有这个可能。
看他的样子，云锦书便知自己猜对了。老王爷出事那日的衣裳是他自己准备的，又为了不让吉祥发现，特意支开了他。
可是为什么要换上这件衣裳呢？
云锦书想了想又问：“每年老王爷在祭奠夏姑娘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仪式？比如要换上夏姑娘生前喜爱的衣裳？或者是带一些她爱吃的东西？”
“夏姑娘生前爱吃牛舌饼，这种点心只有御膳房才会做，所以每年王爷都会让我去御书房带一些到石城。”
“其他就没了？”
“没了。”
这么说，老王爷特意穿上这衣裳应该也不是为了祭奠夏霜，那到底是为何？
正想着，王海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乌泱的十几人。
“云大人。”他抱了抱拳笑道。
云锦书将衣角收好，疑惑地看着他身后那群人，“王大人，你这是？”
“这些都是我们百姓自发为老王爷请来的法师，为他超度的。”王海说着说着叹了口气，“哎，老王爷这么大岁数却好端端在我们这里出意外，而且还这么诡异，我们石城的百姓都知道老王爷人好，所以大家就一起出钱请了咱们景朝最有名的法师来送王爷最后一程，让王爷能够顺顺利利的上路。”
说着，他身后那几人就开始忙活起来，好像要在此处的空地搭台子。
云锦书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她看来，老王爷的死不管是意外还是人为，只有找到了真相才能告慰老人家的在天之灵，才能让他安息。但石城百姓的心是好的，她也就没阻止。
问过衙门的人，他们都不太了解布料这种东西，云锦书只好亲自跑到各家布料铺子问。
衣角很小，只能稍微摸出来布料不一般，但具体是哪种或者是哪里有卖，一般人很难摸出来。
云锦书问了几家铺子都一无所获，正当她怀疑这衣裳会不会是老王爷从景都带来的时，先前她问过的一家铺子老板急匆匆走来，身边还跟着一位老人家。
“这位大人，我娘做了一辈子衣裳，您要是不嫌弃可否让她摸一摸？”
“当然可以，麻烦您了大娘。”
大娘看着满头白发，可目光并不浑浊，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利索劲儿，身子骨看起来十分硬朗。
大娘接过来闭上眼睛仔细摸了摸，云锦书也不着急，拉过他们在旁边的茶水摊坐下要了壶茶，又亲自帮大娘倒上。
老板赶忙诚惶诚恐地接过来，“大人不必客气，老王爷这些年，年年都来我们这里，有时候还会把城里的孩子都聚到一起讲你们景都的故事，我们这的小孩儿都很喜欢他。现在他出了事……哎，我们也是想着能帮就帮，尽快让老王爷安心瞑目。”
云锦书微笑地点点头，大部分人都是好的，可真正的凶手也不是一开始便是凶手。
她一直都坚信人间没有至善，也没有至恶。
哪怕是三皇子那样的人，他也对六公主非常好，可以无条件的纵容她，这何尝不是一种对亲人的善？
在她思索间，大娘已经将衣角放了下来，神色有些怪异，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
“娘，怎么了？您是不是知道在哪里能买到这衣裳？”
大娘欲言又止地点点头，抿了抿唇正要说什么，一道高大的身影就站到了他们旁边，声音低沉地开口：“你在这里做什么。”
云锦书本来很好的心情霎时变得阴云密布，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小脸变得冰冷淡漠。
这肉眼可见的变化让在场的几人都愣了一下。
云锦书好似没听到霍西楼的话，勉强笑了笑问大娘，“您想说什么可以继续说。”
大娘活了一辈子什么人没见过，就算身边站的人身上散发出那种不可招惹的气息，她也能装没看到。
“姑娘，这种料子我们这里很少有‘人’穿，所以你才打听不到。”
听到大娘着重说的那个‘人’字，云锦书更加不解，“您什么意思？不妨直说。”
“我给你指条明路，你顺着这条街一直走到尽头，再右拐到尽头就能看到卖这种布料衣裳的铺子了。”说完，大娘让儿子搀起自己，又神色自若的冲霍西楼几人点点头，这才慢吞吞地离开。
云锦书往大娘指的方向看去，街上人很多，一眼看不到尽头。
跟霍西楼几人同行的李乐兀自算了一下路线，徒然瞠大眼睛，震惊地看了看大娘的背影，又看了看云锦书，那副表情仿佛见了鬼。
“怎么回事？”
李乐干巴巴地笑了笑，“那个……我跟那位老板认识，就由我带各位大人过去吧。”
他的表现太奇怪了，不说云锦书，就连追风跟顾辰都疑惑地对视一眼，再看向面色如常的将军大人，这才掩下了心里的好奇。
更何况——有什么比云大人无视将军更让他们震惊又好奇的事呢！
难道……
顾辰盯着霍西楼的背影，眼睛都亮了，将军脸上尚未褪去的掌印会是云大人打的吗？
天哪，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会不会被人灭在石城？
啪——
正想着，一把巴掌又猛地落在他的后脑，顾辰气鼓鼓地瞪向身旁的追风：“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