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袭来,原本已经寒暑不侵的夏灯,在这一刻真正感受到了来自冬日的寒凉。
“喂!快醒醒!别睡啊!”
感觉他一副就要瞑目的样子,芽可有些手忙脚乱地取出法杖使了个愈合术,至少止住了夏灯胸口的血。
“马普鲁那边应该也结束了,咳,我先睡一会儿,下来都交给你们了。”
夏灯说着,看着视界中虚淡得即将消失不见的生命之果情报,在即将昏睡前点开了诞生过程。
“你这家伙...”
那似乎是芽可最后的话语,不过夏灯已经来不及答复了。
视线逐渐模糊,一片天旋地转中,他的意识穿过时间的回廊,来到一处明亮的天地中...
而就在夏灯闭目后,芽可咬牙说道:
“这个笨蛋...不怕我趁机杀了他吗。”
芽可也有些气喘地咳了几声,不过看着夏灯沉静的样子,她决定不再跟笨蛋置气。
带着夏灯落到一处断壁残垣中,安迪、奥马和芙洛洛都停留在这里。
“唔,他怎么样了?”奥马问道,安迪也看向芽可。
只是芽可没有接话,她谨慎地控制着矢能术施加的力道,让夏灯来到了芙洛洛身前。
“你看看有什么办法。”芽可指着夏灯胸口的大洞说道。
还从没被如此指使过的芙洛洛,有些异样地看了芽可一眼,不过她倒也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在接过了夏灯的身形后便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安迪在一旁缓和道:“大姐头的神经是有点粗大的,请见谅。”
“你、你这、你乱说什么呢!”
芽可有些气急,只是注意到芙洛洛的略显冷淡的眼神,到底没把‘混蛋’两字说出口,自顾走到一旁生着闷气了。
“喂,你们看,那些黑蒲英是怎么了?”奥马一直有注意着周围,此刻发现异样,便指着天空道。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飘散在天空的黑蒲英,一缕缕、一朵朵的全都化作了飞灰,洋洋洒洒的从天空飘落。
芙洛洛面露欣喜,但还来不及答话,一个声音忽然在左近响起。
“那是一种自毁机制,在献祭失败的情况下,为了不让我们拿它们进行实验,许多邪神眷属都会自毁。”
见到某处墙壁后走出的马普鲁,芽可三人的神色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
一身衣袍破破烂烂,身上的伤口却大多已经结痂了的马普鲁,抬头看了看天景,自语道:“倒是节省了我一番功夫。”
说完,他看了眼风尘仆仆的几人,忽然笑道:“哈哈,你们这帮小家伙,这下知道任务不好做了吧。”
他可还记得自己在决斗梦境里略显狼狈的一幕,于是便半开玩笑道。
芽可三人纷纷撇过脑袋,不搭理他。
马普鲁挠了挠头,看向一直沉默施法的芙洛洛,却是招了招手,将她身前横躺在地的夏灯凭空抬起,转移到了自己身前,“他还是交给我吧。”
看了眼夏灯胸口的伤势,马普鲁摇了摇头,“怎么搞的,居然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他见着看过来的芽可三人和芙洛洛,说道:“放心,我应该比这位卡奇维利的预科生更适合处理这种伤势。”
说着,他张开五指,放到了夏灯胸口上方。
也不见有什么光影效果,就看到夏灯胸口的血肉向着中心缓缓弥合着。
“这是什么法术!”芽可三人纷纷惊呼道。
芙洛洛目露惊讶地说道:“是平衡术,要进阶正式巫师必须学会的法术,也是最难的法术之一。”
“居然能运用到这种程度吗。”她心中自语着。
“平衡术?那是什么?”芽可问道。
芙洛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怎么说。”
“平衡一个系统,使之始终维持稳态,不至于失衡的法术。”马普鲁解释道,也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顺便,失衡术也是进阶正式巫师必须学会的法术。”
芽可等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很快,夏灯胸口的血肉彻底弥河,他苍白的面容上也多了几许血色。
不过看着他仍然紧闭的双目,马普鲁却是皱了皱眉头,“为什么没醒?”
芽可却是拍了拍脑袋说道:“他之前说他要睡会儿。”
马普鲁目露疑惑地看了她片刻,想了想道:“那就让他多休息会儿吧。
你们把之前发生的事说一下,顺便也把各自的经历都和我说说,我们复盘一下。”
“诶?不用等他醒过来吗?”芽可张开的五指放到了嘴前,有些惊讶道。
低头看了眼神色松弛的夏灯,马普鲁随口道:“不用管他,他会自己复盘的。”
“你们先说吧,我还有几个人要带过来。”一旁的芙洛洛却是说道。
看着她的样子,安迪反应过来,对着马普鲁解释着露娜和地牢里的那两个孩子。
“能操纵影犬?激活了一等精神力天赋吗。”
看着芙洛洛离去的身影,马普鲁皱眉想着,到底没有阻拦。
随着芙洛洛的暂时离去,三人纷纷口述之前看到的景象和他们各自的经历,马普鲁也时不时出言,指出几人处理不当的情况,又赞赏着他们适宜的行动。
就在他们复盘着各自的经历时,夏灯所接收的过去信息,却是前所未有的漫长起来——
“哈哈哈!凯瑞安,你成为骑士了!”
一个粗豪的身影拍着黑发男孩的肩膀,“不错,以你的年纪,算是不辱你的家徽了。”
生命的种子在体内跳动,凯瑞安欣喜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体内全新的力量。
“叔叔!我成为骑士了,我可以上战场了!”
粗豪的男子抚摸着凯瑞安的头顶,高声笑道:“哈哈!好!到时候跟随叔父杀敌。”
战场上,面容成熟冷厉了许多,身高上也终于像个大人了的凯瑞安,用自己的剑刃收割着每一个胆敢侵犯帝国领土的生命。
5年寒霜,每一次挥剑,每一次杀敌,每一次经历险境的意志凝炼,都让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种子正在接受浇灌。
只是这种浇灌似乎包含着许多无效的,或者说并不适宜的养分,以至于他的生命种子始终无法发芽。
但是,再度挥出一道月牙剑波,将一位敌国的侍从骑士腰斩,凯瑞安感受着体内每一次生命之种的跃动,他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种子即将萌发。
再度打退敌国的进攻,凯瑞安跟着大部队退回要塞,在最后回头看了眼尸横遍野的战场时,突然心脏猛地跳动起来。
在一阵好似全身大换血的动静中,凯瑞安体悟着自己生物力场的扩增,终是欣喜道:“我成为大骑士了!”
当晚,要塞一番庆贺,之后凯瑞安被任命为了带队将领。
又十二年过去,他感受着体内波涛汹涌,似海潮起伏的力量,感受着体内发育完全的生命之芽,与那似是开在胸口,孕育着强盛生命力的生命之花。
带着这份自豪的雀跃,他走入一处营帐,看着面容上风霜又增添了许多的叔父,笑道:“叔叔,我已经成为骑士王了。”
正看着沙盘地图的粗豪男子抬头看着这个令他骄傲自豪的子侄,抚了抚下颌的黑粗短须,拍了拍膝盖,笑道:“不错,不愧是陛下的血脉,这下你的王位应该是稳了。”
凯瑞安却是不满道:“这跟那老头的血脉有什么关系,我早就超越他了。”
他拄剑说道:
“不仅如此,我还要成为天骑士,成为大陆上最强的骑士,乃至超越天骑士。”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我还要统一大陆,我要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王。”
他没想到,这一通话语却是让那位叔父面沉如水。
察觉不对,他不由问道:“怎么了?叔父?”
粗豪男人喟叹一声,“孩子,不要去追求天骑士,已经...足够了”
“为什么?”凯瑞安诧异道。
粗豪男人起身,走到营帐边设立的窗口前,看了看外面那片肥沃的土地,惋惜道:“我们要退兵了?”
“欸?为什么!”凯瑞安甚至顾不上叔父的答非所问,连忙上前质问:“拿下风鹰要塞,我们就能在这片沃土平原立足,到时候就离拿下这最后一个王国,统一大陆只有一步之遥了,怎么能退兵!”
“不仅要退兵,我们还要出让土地,至少这片平原我们保不住了。”粗豪男人转身看向凯瑞安,“巫师不允许。”
“巫师不允许?”凯瑞安怒道,“他们凭什么不允许。”
突然他愣了愣,察觉到了什么,问道:“不能成为天骑士也与这帮怪物有关?”
粗豪男人点了点头,“成为天骑士,你就会成为他们的口粮,帝国没有人能保住你。”
凯瑞安倒抽一口凉气,“他们...吃人?”
粗豪男人的脊椎弯了弯,“算是吧。”
最后,凯瑞安满面不甘的离去了。
又二十年,帝国王都,凯瑞安带兵围住了皇宫,他阻止了亲卫的随行,一个人独自进入了宫内。
站在大殿上,他看着中央的宝石王座上,那个满身肥腻的苍老男人,不由得面露厌恶之色,随即他也不过多客套,直接说道:“父王,你该退位了。”
“我可以退位。”王座上的男人说道,似乎看出凯瑞安不敢置信的神色,男人的眉目耸拉了下来,“但你,我的孩子,你又想将王国带向何方呢?”
“我...”凯瑞安长了张嘴,却是突然沉默了下来。
“你仍怀有梦想,是吗。”男人平静说道,“你会将王国带入死路。”
凯瑞安握紧了拳头,“无论如何,我要挣扎一番,我不信,我不信那帮怪物就没办法消灭。”
“唉。”男人叹了口气,身后的帷幕中缓缓走出一个粗豪的身影。
看着面容衰老了许多的叔父,凯瑞安并不意外。
“仍然不愿停下吗?”粗豪的男人问道。
凯瑞安只是平淡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粗豪的男人面带惊异地看了凯瑞安的胸口一眼,“你怎么敢!”
“还差一点,但不会有人知道的,叔父。”凯瑞安打断了他的话语,再度强调了一遍,“不会有人知道的。”
那一天,凯瑞安成为了王。
七年后,觥筹交错之际,新的庆功宴在王都举行,满厅的贵族欢庆着帝国即将统一大陆的伟大壮举,只有少部分人,满怀忧心地看着这副场面。
宴席上,凯瑞安邀请坐镇帝国的巫师前来,一番旁敲侧击与示好中,几年间不断的布置生效了,那位巫师终于松口,答应凯瑞安向他的导师询问帝国是否可以统一大陆。
一处秘密的地下驻地里,凯瑞安在客厅等候着,但见到巫师离去后,他却小心翼翼的从胸口掏出了几瓶药水一一饮下。
身形虚淡了许多的凯瑞安,一路不留痕迹地尾随着巫师前进的方向。
不多时,他侧耳倾听着什么。
墙壁的另一头,学徒巫师联系上了自己的导师。
“统一?这座小岛又一次发展到了这个阶段吗?”一个有些沧桑的声音自某个通讯造物中响起。
学徒恭敬地回道:“是的,导师;请问我该怎么做。”
“怎么做随你,让他们继续内耗,不让他们统一就是了。”
“但是?为什么呢?”学徒不解道。
“以后你会懂的,如果你能成长到2级巫师,参加界外战场的话。”
学徒苦笑,那也太遥远了。
“一座边缘的岛屿,对整个巫师世界来说虽然渺小,却也满足文明发展的基础条件了。
总之,不管你用任何方法都好,不能让他们建立统一的秩序。”
“是,导师。”学徒关闭通讯,看了看墙壁的另一侧,却没有多做理会。
而另一边,偷偷来到此处的凯瑞安,只觉得全身冰寒。
当晚,他逃离了巫师的驻地,一个人在皇宫中饮酒。
他的双眼血丝弥漫,他的面容满是愤怒,但他的背、他的脊梁却弯不下去,他的身躯依旧高大。
不仅如此,他甚至感受到了某种全新的律动。
一股旺盛的生机从他的胸口复苏,他的生命之花,结果了。
现实,夜幕下,夏灯终于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