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两家舞蹈团拒绝后。
许思确定了,彭州华不是嘴巴讲讲,是真给她使了绊子。
也是,对他来说毫不费力。
只要把话放出去,说朝云开除了一个舞者再把名字透露,别人就不敢用她。
舞蹈团就那么几个,不缺舞者,大多不会为一个没有名气的许思得罪彭家。
天阴沉沉的,眼看要飘雨。
许思上了公交电车,赶往白玉兰舞蹈团。
白玉兰是几个里资历最老的,也是朝云竞争锦绣大剧院首演的对手之一。
姗姗说,白玉兰的团长季春梅是她的老师,许思多少有了些信心。
公交车转了两趟,开开停停。
毛毛雨飘下来,落在车窗上。
攒一会儿,凝成一滴划下去。
整个沪市雾蒙蒙的,南方的雨天潮湿到骨子里。
白玉兰的地方原本是个小剧院,荒废了十多年,前两年才收拾出来给她们用。
这地方许思不陌生,离谢家两条街,只是从前没往这边走过。
白玉兰比朝云老旧,但十分宽敞,门口大爷给指了路,最近像许思这样想进舞蹈团的人很多,大爷见惯不怪,只是少有长得这么标志的,格外热心了些。
“后面那栋楼,季团长办公室在那边,不过今天有客人在你去舞蹈室找方老师吧,她负责招人。”
许思谢过大爷往里走。
今朝出门时还没下雨,小赵送她去的第一家舞蹈团所以也没拿伞。
雨雾飘在身上,她长发微微潮湿。
找到那栋楼,正好是休息辰光,走廊上站满刚练完舞出来透口气的团员,叽叽喳喳聊天。
年轻姑娘挤在一起,聊得是最近沪市时兴的衣服样式和发型,哪家烫头发便宜,谁头发烫坏了不敢出门,这周又胖了两斤,还有什么擦脸膏好用。
她们身上清一色黑色练功服。
许思走进屋檐时候,就像一只白天鹅进了墨盆。
白色的开司米小开衫,从脖颈到肩颈真如天鹅一样优雅,微微泛湿的碎发沾在脸颊边,引去所有目光。
许思倒是不自知,温声问站得最近的一个姑娘,“你好,请问方老师在吗?”
那姑娘愣了下说,“在啊,最里头那个舞蹈室。”
“好,谢谢。”
许思抬步往走廊尽头走,冷不丁被人叫住,“喂,你是来进舞团的?”
叫住她的叫温菁菁,团长季春梅是她舅妈,所以在舞蹈团众星捧月,说话毫不客气。
许思看她一眼,“恩。”
温菁菁下巴微抬着,“你跳舞怎样?要没点功夫还是别费力气了,白玉兰可不是三脚猫都能进的。”
许思淡声说,“应该不比你差。”
说得‘应该’,但那笃定自信的语气就像在陈述事实。
温菁菁眉头一皱,“吹牛不打草稿,长得好看就以为自己跳得好,别是个花瓶。”
少有人在她面前说自己厉害,温菁菁从小被季春梅亲自教导,怎么也能在白玉兰排前三。
“哦,谢谢夸奖,”许思不得罪人,但也不受平白无故的气,“我晓得我漂亮。”
“你脸皮真厚。”
“一般, ”说完没再搭理她,转身就走。
背后议论声顿时响起,“菁菁,这人谁啊这么不识抬举。”
温菁菁冷声说,“我怎么晓得!”
“不就是长得好看点,未必就跳得好,等下别给方老师骂哭出来。”
“是啊,方老师要求最高,不然也不会让她负责考核。”
“昨天都骂哭两个了,这些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咱们白玉兰可是要拿首演的,跟那些小舞蹈团可不一样。”
议论的话越说越过分。
许思充耳不闻。
既然是看斤两的,她还真有些斤两!
有人提议说,“走走走,看看去,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 ”
所有人一窝蜂挤去舞蹈室门口。
许思进去问,“你好,请问是方老师吗?”
舞蹈室里只有一个人,三十来岁,那女人抬头,上下打量许思几眼,面上冷淡,“有事?”
许思说,“方老师我是来面试的。”
女人把点名册放下,指指中间空地,“跳一支看看。”
进舞团跳一支是最基本的操作。
许思把外衣脱了,里边一件贴身的打底棉毛衫,裙子是方便跳舞的宽松裙摆。
她走到中间,点脚尖压手起范。
门口挤满人,还不少趴在窗子上看。
温菁菁抱着手臂,鼻子哼出一声,“能有多本事,没听说过名头的野路子。”
旁边的人纷纷附和,等着看笑话。
方寻起个拍子,“1、2、3、4、起……”
许思脚尖轻点地面,手臂舒展下滑旋身,柔中带着极好的控制力,如飞燕展翅。
最基本的动作却让人移不开眼,能把这些动作跳到极致功底不必多说。
更遑论她出色的身韵……
窗外细雨绵绵,看她跳舞如隔雾看花,怎么也看不够……
温菁菁双臂放了下来,眼眸不自觉睁大。
旁边的舞者们皱起眉,脸疼。
大开大合的一支舞,跳的游刃有余。
最后一个动作结束,许思收势站好,微微喘气。
“方老师,可以吗?”
方寻若有所思。
她没回答许思的话,反而往门口走了两步,一改刚刚冷淡的表情,似笑非笑,“她跳得好吗?”
没人响……
不想承认许思跳得好,但又实在说不出她跳不好。
哪里是好,是非常优秀,让人自愧不如。
女人回头问,“你叫许思对吧?”
许思眉梢轻抬,她好像没自报家门,“是。”
方老师说,“白玉兰不能收你。”
说完,转回对着团员,“你们都给我记住了,光长得漂亮跳得好是没用的。没有眼力见不懂得做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就是自断前程,我希望你们别跟这位许小姐学习,不仅要认真跳舞,还要懂得看人眼色,懂得抓住机会。”
方寻说完,白玉兰的团员顿时发出一阵哄笑。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跳这么好也没舞蹈团收。”
“笑死了,那我宁愿跳差点,至少能安安稳稳跳舞。”
“得罪谁啊?有没有人晓得呀。”
大家七嘴八舌,言语肆无忌惮。
温菁菁又得意起来,响声说,“方老师,我们记住了,肯定不会自以为是乱得罪人。”
许思冷眼旁观,仿佛不是自己的事。
看够了轻笑一声,走过去拿起外衣慢吞吞穿上。
她原本还对这个老牌的舞蹈团抱点希望,看来是想多了。
既然如此,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许思拿起东西走到门边,“麻烦,让让。”
温菁菁抱着手得意横在她面前,“别走呀,许小姐给我们讲讲,得罪谁了?”
“是啊是啊,下次我们就晓得了,不跟你犯一样的错误。”
扎麻花辫的捂着嘴嘲讽,“真可惜啊,白给我们跳一支舞了,辛苦辛苦。”
许思看了说话的人一眼,“不用谢,你可以比较比较自己差在哪里。”
麻花辫:笑不出来了。
“怎么不笑了,天生不爱笑?”
麻花辫:……
温菁菁说,“死鸭子嘴硬,连舞台都上不了还做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今朝不给我们讲拎清,就别走了吧。”
有温菁菁带头,团员们又都来劲了,没人让开。
许思回头,见那个方老师事不关己,假装看名册。
她刚要发作,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们干嘛,都让开。”
这声音极为熟悉。
许思抬眼,眉头蹙起。
是彭州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