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珺第二回没有直接跟舒丽珍见面,而是由其他人与舒丽珍会面。这一回舒丽珍提起的还是“应言”,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反而没有多深切的挂念。
舒丽珍说养了十几年的儿子是有感情的,亲生儿子她不是不想见,而是太陌生了。
对养子的牵挂能够理解,但是对亲生儿子真的可以冷漠到这个程度么。许珺对舒丽珍本就没有多好的印象,见舒丽珍对亲生儿子不上心,心里就跟生了个疙瘩似的。她怀疑错抱不是巧合,而是舒丽珍的刻意为之。
想到孩子的错抱可能是刻意为之,许珺对容铭川的感情就更为复杂。这不是多养少养一个孩子的事,容家养得起,只是那种被人算计许多年的错愕、反胃。
十七年前的事一时半会还查不出个究竟,但舒丽珍表现出来的模样,让许珺连着两天胃口不好。无论是错抱,还是故意调换,医院都是有责任的,医院的疏忽造成了家庭的悲剧。
养了十七年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孩子,这件事为其他人增添了笑料,对容家来说是一件损失。外人养大的孩子,在很多方面确实会让许珺产生不如自己养的感觉。感情上,那点不满会变成许珺对容卓霄的心疼,愧疚他吃了十七年的苦。
舒丽珍对不关心亲生儿子也有一副说辞的,她说的那些无法说服许珺。
许珺问起住家保姆的看法,对方却说是能够理解舒丽珍的说辞的,比起突然出现的亲生儿子对他们这些普通家庭来说,当了亲生儿子养了十七年的孩子更有感情。
舒丽珍的做法、说法并不能够成为她有意调换孩子的罪证,而刚生产过的孕妇也不能够成为调换孩子的第一罪犯,刚生完孩子脚都难以沾低,更别说在那么多双眼皮下换孩子了。
一切都需要证据。
舒丽珍也清楚这一点,一切都需要证据。
时间过去太久,她几乎忘记当年的事,是很遥远的很久远的事。
恍若隔世。
舒丽珍无疑是一个大美人,从年少青春到温柔中年,她的美丽毋庸置疑。她善待自己,岁月也善待她。
应伟康这辈子最骄傲的事里,必有一件是舒丽珍肯低头看他。
有人说舒丽珍空有美丽的壳子,应伟康对妻子是一见钟情,后来的时间里对美人是念念不忘。年少时,他没见过比她容貌更盛的女子,舒丽珍是老城里开出的芙蓉花。
应伟康为茶几上的花瓶换上新的鲜花,之前的花还未枯萎,只是等到鲜花不应该等到枯萎再更换的。
结婚多年,生活中的浪漫,没有消失。
室内的温度适宜,中央空调全天开着,舒丽珍的怀里抱着一只毛色雪白的卷毛狗。见丈夫回来,舒丽珍把狗放在毛毯上,为应伟康煮了一杯咖啡,男人瞧见妻子眼间的倦意,提起今日听到的消息:“容家要为孩子办宴会,在升学宴之前,黎总说‘应言’改名为‘容卓霄’,卓越的卓、云霄的霄,是个好名字。容家肯定会好好待他的,他是容家的血脉,往后的日子不会差的。”
过往应伟康并未知晓妻子对大儿子是如此在意的,应言被容家寻回后,妻子整日的失落无神。女人到底是心软的,嘴巴上对孩子冷漠,心底还是记挂着的。应伟康得来一点消息,便事无巨细告诉妻子,“过去你也不容易,孩子应当不会怪你的。以后再见一面也不容易,恐怕那边并不想你与他相见的。上回你也说了,容家夫人不愿你与孩子再有瓜葛……那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他们一定会善待他的。我知道你想见他,你对孩子有感情,但……放下吧。”
舒丽珍垂眸,咖啡离杯口有一指距离:“我知道的,只是有时忍不住想,他本来过更好的日子,多觉得对他有亏欠。后天的母子缘分,到底是我欠了他。”
“我知你苦的。”应伟康安慰妻子,“过几日,我与你去泉寺为他祈福。”
舒丽珍又问:“容家会好好待他么,分别十七年,过去是一点情谊没有的。”
应伟康理解妻子对养子亏欠的心,过去的许多年里他们对养子多有忽视,虽说物质上不曾亏待过,但到底是没有在身边的。
想到这里,应伟康说:“妈跟他关系亲近的,若是妈提出要见孩子,容家应当是会让孩子去见妈的。”
养子是丽珍母亲带在身边的。
祖孙俩感情应当是深厚的。
幼时奶奶照看孙子,长大了孙子照顾奶奶。
当初养子来海城念高中应伟康还意外老家的母亲谁照顾。
“还是不要见了。”舒丽珍说,“跟你说的一样,不见面对他好。容家蛮介意,应言叫过我妈。”
应伟康问:“这回见面,可提起另一个孩子的事。”
黎家对这件事还是蛮重视的,可能是因为当初黎家小姐喜欢容家少爷,所以对容家少爷的去处十分在意。虽按理说现在容铭川都要叫他一声“爸”,应伟康却是没有这种想法的,等级的观念在应伟康心中根深蒂固,想当初,黎家小姐沾上容家少爷,都算高攀。
现如今,要容铭川叫他“爸”,应伟康还真是不能够接受。
舒丽珍说:“我不知道容家的想法,他们想要那我就不要,他们不要那我们就要。”
她清楚自己与容家的差距,孩子的去留不是她能够选择的:“强留只会闹得难看,我知道当妈的应该都要爱自己的孩子,有了小宝之后我知道母亲就是会爱孩子的。可那个孩子我没有养在身边过,其实……我说了你也会觉得我懦弱,我宁愿容家不把孩子还回来。”
舒丽珍苦笑:“孩子已经这样大了,在容家过过我们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回来……回来的话,我都不知道怎么对待他的好。”
应伟康也为难。
那是少爷。
虽说是假的,但过去的十七年是真的。
回来后他们要怎么对待容铭川?
-
黎家。
佣人为傅峥拉开椅子,黎清月选了傅峥对面的位置,示意佣人离开。
黎清月邀请了十多个人,多数都应约了,除了人已经不在国内的。
毕业,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件大事。
今天来的人里,有两个毕业后就要订婚,
订婚的日子都选好一切都早早安排好,他们到时候只需要上场就好,订婚的步骤也有其他人为他们彩排好的,没有差错的走向安排好的未来。
订婚的事,是大家关心的一件事。
但大家最关心的还是另一件事。
傅峥一入座,就有人问起:“清月,你跟应言之前就在谈?”
黎清月的心猛地一跳:“没有的事。”
傅峥看了一眼,她那反应看着也不像是完全没事。
那人说:“你跟应言去游乐场约会,521那天,真什么事也没有?”
其他人也好奇。
还有人猜黎清月是提前知道真相,才靠近的应言呢。那猜测太不靠谱,完全没人信,只是这件事确实巧合,跟拍戏似的,反转来反转去的。
黎清月想要知道容铭川的情况,没想到自己先被人问住。注意到安静的傅峥,黎清月灵机一动:“那天傅峥也在。”
傅峥边上那人正好说着梁瑜跟应言是初中同学的事。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问了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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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大家知道容卓霄的身份,容家大办了宴会。
据说当天最大的宴会厅,都无法容下那些人。
宴会是在庄园举行的。
梁瑜看过照片的。
那天,他穿着白色的西装,量身定制的西裤,显得整个人人高腿长。
据说所有人都能够在容卓霄的脸上,寻找到与容磊许珺夫妇相像的地方。
梁瑜觉得那些人都是马后炮。
容卓霄都在云德念了两年书,这些人之前都去哪里了?现在出来瞎逼逼。
梁瑜也知道,以前这些人在说容铭川的长相有多好,说容铭川多有气质……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只要是容家的儿子,那都是好的。
那些人都是老马屁精了,她还得再修炼。
梁瑜也没时间精修马屁功夫,因为多的是人来打扰她。流言有十分的功力,三十分的关系能吹成九十九分,因为跟容卓霄来自一个地方,梁瑜遭受到了骚扰。
不想被打扰却被打扰,那就是骚扰。
过去的梁瑜是幻想过,别人知道她与应言的过往,觉得他们天生一对。
“……”
但当童夏都开始问她跟容卓霄是什么关系,梁瑜知道是真的大事不妙。为了躲避风头,梁瑜买了回老家的火车票。再待下被他们知道她曾经对容卓霄说过什么,恐怕就成为了完全的笑料。
云德的论坛,告诉前人来者一个道理,人不能做亏心事。
所以梁瑜不享受风波里穿插着的绯闻,她比其他人更清楚,绯闻是假笑料是
梁瑜反思自己过去的陈旧腐朽荒唐思想。
把自己跟容铭川摆在古代家生子的地位上,好在没有跟现实里的任何一个人说过这样的想法。
什么天生一对,更是无稽之谈。
梁瑜回老家的当天,奶奶就安排她去医院看应奶奶。
医院有容铭川在,应伟康舒丽珍夫妻还没有赶回来。
灯光与暗影,医院的长廊,声音都带着回响。
容铭川看着比这一切都要冷,梁瑜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尚残留着室外的温度。她不知道怎么称呼容铭川,她不知道他现在叫什么。
应言改了名字,容铭川是不是也改名换姓了?
“应奶奶怎么样了?”
“在手术。”
容家为容卓霄办宴会的那天,容铭川离开了暂住的家。
没有几个人能够舍弃容家的富贵,父母养育十几年的恩情也不是可以立即割断的。
可,每个人都应该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梁瑜第一见到唇色如此浅淡的容铭川。
容铭川到底多久没有喝水了?
在自助饮料机里买了两瓶纯净水,容铭川还站在原地。
梁瑜怀疑他没有打开水平的精力。
容铭川接过水瓶果然没有动,梁瑜提醒:“你快喝口水。”
“你嘴巴很干。”
嘴巴很干的人一定是很缺水。
容铭川跟应奶奶明明没有多久的相处,怎么就这副模样?
少年发现矿泉水的盖子已经打开,他看了一眼梁瑜,在光与影中,少女的脸蛋是那样的小。
梁瑜看不透人眼中的情绪,其实她不是一个察言观色的能手,哪怕自作聪明却没有真正的骗过自己。比如此时,她完全看不懂容铭川在想什么。
奶奶只跟她说应奶奶在医院,梁瑜还不知道需要手术:“是什么手术?”
年纪越大的人越不合适手术,应奶奶具体几岁梁瑜不清楚,但应该是有七十岁的,她的头发很早之前就白了。
“脑出血,心脏、心脏也有问题。”
一切都太突然了,梁瑜看见了容铭川的害怕。
“他们说,她会死。”容铭川喃喃。
容铭川的手是冰冷的。
梁瑜的手被紧紧握住,她的指尖才触碰容铭川似乎在颤抖的手,就被两只手掌包裹着。梁瑜实质地感受着容铭川的害怕,她不知道容铭川会害怕。
她的手无法抽离,她的眼神望向手术室:“会没事的。”
安慰容铭川的话,梁瑜说不顺口,这句话说给她自己听,会没事的,应奶奶会没事的。
应奶奶是看着她长大的老人,没有几个人像她一样会生活,老家又有几个人有爱花种花的意识呢?她是一个博学的人,梁瑜跟着她学习了许多植物的特性。应奶奶做的甜食很好吃,虽然奶奶自己不能够吃,但是她做出来的甜食好看更好吃。
梁瑜就很羡慕。
她的奶奶只会烧很咸的菜。
不过应奶奶的身体不是很好,所以那些好吃的东西,她也很少做。
随着应言的长大,奶奶更是不近油烟。
应奶奶是一个慈祥的老奶奶。
不过生活并没有善待她,她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
他们的祈祷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与赶到的舒丽珍一块儿来的是抢救无效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