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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远又陪着念离走了许久。
靠着日升月落来判断时间,苏远觉得差不多有一年了。
可念离走的方向还是看不到尽头,有时是大山,有时是平原,有时是河流,有时是荒野,有时是沙漠。
走过了的地方快要数不过来了。
一年的时光,在念离的身上没有留下任何变化。
依旧是那副略显稚嫩的瓜子脸,琼鼻樱唇,璀璨的双眸,长到盖住纤腰的白发,还有那弯弯地仿佛随时含着笑意的眉眼。
身子也是不变的娇小。
这使得苏远产生一种另类的奇妙感。
以往模拟不变的从来都是他,见证着世事变迁。
可这一次,还有人和他一样。
这就好像两个另类的存在,在格格不入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彼此,从未对周围人群产生过认同的心底,产生了一种若有若无的认同。
若是两人一直这么走下去,看不到尽头,走上十年、百年,要是都不会有任何变化,那可就......
苏远也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滋味。
“还有多远?”苏远忽然问道。
本行走在大地之上的念离停下了脚步。
“......我也不知道......”念离偏了偏头,带着盈盈的笑说着。
“要不......我带着你飞吧,至少比你走得要快。”苏远提议道。
念离依旧是带着浅浅的笑意,似有些遗憾却又没有悲伤地回答,“夫君......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苏远不解这是何意,“不,不是我,是为了你。”
念离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一瞬间。
而苏远还在继续说着,“至少,你也是在为了一个目标而努力,哪怕别人觉得你的目标很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这样的人,能帮就帮一手咯。”
念离忽然想起来一年前在地下棺材内苏远说的那番话。
无论多残酷,哪怕只有一丝改变的可能性,他也要直面,耗尽一切去改变。
她闭上眼,悄声道,“看来夫君还真是个言行一致的好人。”
“喂,好人是不能乱指的你知道吗。”
苏远未等来回应,闭上眼的念离身体忽然一松,径直倒了下去。
再无呼吸,也没有脉搏,失去了一切的生命迹象。
苏远无奈地叹口气。
只当做念离又一次发病。
这一年时间里,念离身上出现这样的怪象次数并不少。
念离倒下的时间里,苏远充当着照顾她的角色。
等着她醒来。
只是这一次没等到念离醒来,不远处传来愈来愈近的人声。
有人过来了。
还不止一个。
苏远化作了一把平平无奇的剑,倒在了念离的身边。
那靠近的人声果然向着念离的方向靠了过来,他们发现了倒在草丛里的念离还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
这群人是商队打扮,里面也有妇孺孩童,看穿着都比较朴素,应该是随商队一起到某个地方去的路人。
他们见到倒地的白发少女,先是诧异了好一阵,尤其是少女那精致的面貌。
而那稚嫩的年岁更激发了周围人升起几分保护欲。
有一位妇人过来探了探念离的鼻息。
那妇人打扮得不像一般人家,似乎会点家传医术,周围人对她都恭恭敬敬的。
可妇人在眼前这个一头瑰丽白发的少女鼻翼下,感知不到一点气息,她脸色一变,随后又摸了摸念离的手腕,察觉不到一点脉搏。
妇人摇摇头,“她死了。”
“这......怎么办?”
“要不挖个坑埋了?”
“这把剑似乎是她随身带的,一齐埋了挺可惜的,不如就当做我们替她下葬的酬劳,我们拿了她的宝剑,替她送完最后一程......”
这话说出来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尤其是商队里那些识货的镖行之人。
一眼就看出这是一把绝世好剑。
可妇人却瞪了这些人一眼,她摸了摸少女的脖颈,还有着丝丝温热。
她轻松就将白发少女娇小的身子抱起,向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还让人把剑也带着送过来。
迫于妇人在车队里的威望,周围的人也不敢多说什么,乖乖地听从妇人的指示。
这使得苏远暗自松了口气。
好歹他不需要出面了。
不然这些人真随便挖个坑把念离埋了,连个棺材都没有,他铁定要出手。
妇人的马车在商队里也是较为宽敞的,多挤下一个念离没有任何问题。
苏远在心底估摸着念离醒来的时间。
上一次是几天来着。
好像是七天......
上上一次......好像是六天多一点。
这一次,至少也要七天以上的时间。
经过一年的观察,苏远发现念离每次陷入这种怪象后,醒来花费的时间越来越长。
虽然妇人之前说念离已死,但她还是将念离当做活人一样照顾。
给念离喂一些细碎的浆糊一样的食物,里面混着一些肉块,还有不知从哪采来的草药。
在这宽敞的马车内,念离和妇人共处了七日,而苏远就在一边观察着一切。
当某一刻念离悠悠转醒,入目的第一眼是马车的顶盖,随后是探头看过来的妇人。
但念离看到妇人的第一眼,眼底却闪过一丝怎么也无法避免的......害怕?
苏远不知道那该如何形容。
那并非单纯的害怕,而是混杂着诸如难以接受、不愿看到等等多种感觉。
随后就看到念离那娇小的身子紧绷着曲了起来,缓缓向后退着。
妇人略有些奇怪地看着念离害怕的动作,还以为是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女孩被惊到了,于是出声安抚。
“不用怕,我们在路边找到了你,一路上都是我在照顾你......”
可念离还是不停地后退,一直退到了马车的角落,手中摸到了冰凉冰凉的东西。
念离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往日里弯弯的眉眼此刻也是低垂了下去,她低头看向手边触碰到的长剑。
从剑柄延伸到剑尖的凸起纹路,将如镜面般的剑体一分为二。
一边反射着念离那张小脸,可念离,却看向的是另一边没有任何东西的光滑剑体。
那眼神,好似穿透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