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翠峰如簇,温以安和原宇宪返程时,路上见着白鹭时而停歇时而飞起。
可就是瞧不见原宇翔和许卿遥,好似两人如白鹭般飞走一样,还把借的马也一并骑走,只能让原宇宪在马车里将就着返程。
偏偏他使坏,引着日鸿将马驾到他的府邸。
温以安醒来时,天色大黑,从长廊中的灯光若隐若现瞧着原宇宪的侧脸。
没错,她在他的怀中。
“醒了,还装睡?”原宇宪嘴角挽着笑,走得每一步都稳稳当当。
温以安将脸藏在他的怀中:“你堂堂一介皇子,光天化日之下抱我,是不是不妥?”
“我抱未婚妻有何不妥。”原宇宪突然停下来:“何况现在日色昏沉,谈不上光天化日。”
自打认识原宇宪以来,温以安总觉得他能寻的理由无穷无尽。
全然在于他想不想让你。
“那今晚我住哪?”温以安试探性一问,好在灯光昏暗,瞧不清那不知何时染红的脸颊。
“自然是住我的房间。”原宇宪回得理所当然,而且他并未说假话。
一到房间,年洛掌完灯,就笑着退下去,还顺带合上门。
温以安心里嘀咕,确实有些犯难,眼睛直盯着门缝,不敢转过身。
想着他是个风光霁月的君子,定然会睡榻、地上,终是有些不忍。
“那我还是另外寻个房间睡。”
“我这里没有女主人,很多房间未着一物,怕是会有小动物。”
原宇宪慢慢品着茶,看着温以安的背影,眼角眉梢都是笑,静静等着她的回音。
温以安一闭眼又一睁眼转身跑到他座位一侧:“你是主人,没有让你睡地面的道理,你睡床,我睡地面。”
“谁说我们今晚要睡,明日就是母后生辰,我得给她做盏灯,你同我一起。”
原宇宪道明意图:“你同我一起做的,母后定然高兴,这样你科举的入场券自然手到擒来。”
温以安透着灯光望过去,发现他的身上镀着一层金光,一下所有的安排都高端起来。
等原宇宪将灯拿出来,温以安觉得似曾相识,眼底沁着犹疑:“这不是娘亲让我修的那盏?”
“这也是我母后的。”
原宇宪想她也是不知道实情,遂耐心说道:“这是我初到灯城时,做得最好的宫灯,当时一听你说,便知道是母后交待的。”
这么一说,一切就解释通了。
一个灯主,天下就没有不能修的灯。
“岳母索性就试试,我们有没有缘分。”
温以安瞧着宫灯破损部分已修复,唯有绘画处还是模糊不清,已经到了重画的地步。
“既然这是我们缘分的见证,不如一人两面,将迄今为止我们相处印象最深的画面画下来?”
“自然可以,只是要比一比,今天谁画得快的就睡床。”
原宇宪刚才看着她的背影,就知道她考虑的是什么,故意给她一个台阶下。
温以安自然答应的畅快。
影子在光中微浮,偶尔两人会去偷瞄对方画的是什么?
正是这种忙里偷闲的态度,原宇宪的脸颊都沾了一些丹青。
温以安画完时,抬笔就想做完他脸上的水墨画,被原宇宪一把抓住手:“别闹。”
本是一句严肃的话,从他的语气中说出来,倒像是云飘的姿态,笔也被套走换成一块手帕:“帮我擦一下,有劳。”
温以安如在梦中,手靠过去的时候,那盏宫灯随风转过来一面,正是上次他受伤涂脂粉的那次。
温以安的手在他脸上轻轻一动,唇齿微动:“擦不掉,我去沾点水。”
就在她寻水的功夫,原宇宪将宫灯转到新的一面,是崖底避难和雪中告别。
这么看来,她的喜欢可晚多了。
沉思间,温以安已打水回来,嘴上还在抱怨:“宇宪,往后你当在院内放口水缸,这样方便舀水。”
这些活,以往都是日鸿在做,原宇宪本不知道这般麻烦,突然知道下属之苦。
“你若空闲的话,便帮我设计一下院落布局,也让府中仆从干活方便些。”
“都是父母的心头肉,确实该多体恤他们。”温以安也感触颇多,转念一想,补充道:“可这些我也不会,改天让时昭帮你找个贴心的管家。”
原宇宪挺喜欢这般相处方式,他凑过去,示意她继续。
温以安一笑,拧干手帕,轻轻将脸上的污渍擦拭掉:“好了,又是一个温润的美男子。”
原宇宪却突然凑过来:“以安,有你真好。”
这一句话让温以安有些手忙脚乱。
“时候不早了,灯也做完了,不妨先休息。”
“好,愿赌服输,你睡床我睡榻。”
原宇宪的床两侧挂着青色的床幔,温以安飞快地跑过去,试了试枕头,是她喜欢的高度。
她侧过身,没有睡着,又朝向原宇宪的方向,目光瞥到那盏灯的最后一面,竟然是羡青山的梅红似火下,她在半撩似撩他。
眼皮就这般掉下来,梦回初见,一夜好眠。
皇后的生辰宴,设在晚梅园。
万物呈绿的时期,唯有此处还是白梅绽放。
温以安紧跟原宇宪,中途却被原宇恬劫到一旁,满脸都是坏坏的笑:“大嫂嫂,听说你昨晚宿在皇兄府中,是不是好事将近?”
“你是不是在你皇兄府中有卧底?”温以安心中坦荡,可还是紧张起来。
“哪里需要卧底,以敬说你昨日没回府。”
失策,这就是弟弟嫁给未婚夫妹妹的坏处。
本就是两情相悦的人,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可这毕竟在外,温以安将话题抛到她身上:“我也听说洛城湖上,才子佳人月中游湖,以敬若是欺负你,同我说。”
原宇恬也不知怎就绕到她那里,可旁边的谈论声吸引了她们。
“许卿遥回来了?”
“那不是罪臣之女。”
“瞎说什么?罪不及女,何况当今圣上本就有意招她为二皇子妃。”
这种集会,少不了谈资,可总会犯了某人的忌讳。
比如司宣部林晓。
“不知道情况,别乱嚼舌根。”
她一说完,那谈论的两人躲猫猫似的避开。
自然视线就移动到温以安身上:“听说温大人此行晴浦,又立新功,可喜可贺。”
暗中使绊子,这会又堂而皇之上前寒暄。
温以安觉得脊梁骨都是冷的,这人怎么做到云淡风轻地夸赞敌人。
也是,在司宣部,注定她能说会道。
“林大人消息灵通,又怪会说好话,不知面对许姑娘,是否还这般心诚意切。”温以安不想树敌,可也不想明知是敌人还客客气气逢迎。
“大嫂嫂,那不就是二嫂嫂和二皇兄。”原宇恬看向林晓:“林大人,要过去打个招呼不?”
林晓这才放眼望去,正是一对璧人。
原宇翔笑得开怀,林晓似是第一次见,心里碎了一块石头,碎片搅着肉,睁着眼都能感觉到生疼生疼。
温以安瞧着她那灰暗的脸,其实她也是可怜人。
明知道爱而不得,还一条路走到黑。
许卿遥靠近时,林晓挑起树枝就想逃,却被许卿遥叫住:“林姑娘。”
许卿遥走过来时,异常冷静。
这些年,原宇翔做的错事中,那些加重的程度少不了她的怂恿。
温以安有些担心,但知她有分寸,也未加阻扰,只是让开路,让她看得清楚。
不得不说,这两人站在一起,林晓只有自惭形秽的选择。
她也不知说什么好,木讷起来,等着许卿遥的第二句话。
“林姑娘,宇翔这些年,多亏妹妹照顾,往后可尽管将人交给我,妹妹也好觅良人。”
原宇恬抓着温以安德手臂,瞧得有些大快人心。
“姐姐这话说得见外,姐姐应召前来参加皇后娘娘的生辰宴,寒城的将士怕是想念姐姐的,你定然不会让他们寒心,自要回去的。”能坐到那个位置,林晓毕竟也不是善茬。
可她输就输在原宇翔的喜欢上。
“林大人,你错了,寒城有许将军,卿遥有大才,自要谋之大用。”
原宇翔站的位置是许卿遥的同侧,站位和态度都异常明显。
林晓后退数步,原宇琼稳住她:“二哥,林大人也是国之栋梁,你这般厚此薄彼,寒了大臣的心。”
这话看似救场,实则又在林晓心里插了一刀,心已濒临窒息:“这里我毕竟是外人,不该扰了你们赏花的乐趣。”
林晓说完就落荒而逃。
原宇琼朝许卿遥一抬眉:“卿遥,你不够义气,回来了只记得二哥。”
“谁说我只记得他,你可是财神爷,谁不想向你沾沾光。”
许卿遥走近一些,锤了一下他的肩膀:“宇琼,这些年寒城多谢你照顾,不然寒城早就空空如也。”
原宇琼也是明白人,这些年各部奉承他,无非是想多拨点款。
可许卿遥眼中的真心是独一无二的,她是真心为将士打算的人,每一桩每一笔都用在刀刃上。
“一个寒城还不至于搬空我,往后兵部的事情,可不能再来压榨我。”
原宇琼似已猜到许卿遥的去处,那也是最适合她施展才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