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阿萨的声音在地子规的耳旁回响,地子规的意识随着那沉闷的话语一同被卷入漩涡之中,他的眼前掠过奇形怪状的纹路,隐约能认出那是种子表皮所特有的图案。
地子规的意识下沉,他听到脑中的服务员似乎在大声呼喊着什么,但他的声音很快像是沉溺在深水里,难以察觉。
他感到思索阿萨的声音从他的耳朵钻进来,顺着耳道渗透进他的血肉,他的骨头,一股力量从他的体内,如同顺着血液循环系统,流经他的全身。
不知何时开始,他又在黑暗中下坠,同时,他听到了什么,又像是看到了什么,准确来说,这些东西没有经过他的任何感官,而是直接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这就是思索阿萨带领他“看”到的东西。
墨书的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脑中。
“您是,叮铃先生是吧?我小时候就收听过您的节目。”
“呃,是,我也知道您后来发生的事情……”
“什么,您的真实姓名?这个啊,我……”
“是啊,我也记不起来,您也知道……”
零七八碎的对话揉成一团,丢进了地子规的脑子里,在他的脑海中横冲直撞,碎片化的情绪散落一地。
他知道了,他迷迷糊糊地知晓了墨书与批评家签订契约的过程,但具体的情况他又有些糊涂。
墨书生前是批评家节目的观众,知道他曾叫做“叮铃先生”,而傲慢殿的批评家就这么与暴食阁的墨书签订了契约。
地子规继续感受着这些胡乱袭来的记忆,他知道了他们的契约内容,批评家附身在墨书身上,为他提供力量,但这么做是图什么?
思索阿萨浑浊的声音响起,“痴人说梦,便要狂徒做他的登天梯,傲慢包裹着愚蠢的幻想,暴食滋养欲望的爪牙。”
“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谁能听懂啊,完全不明白。”地子规忍不住抱怨,那堆粉碎的记忆又一次朝着地子规糊了过来。
“啊,灵魂残渣的味道真是如此,美妙。感谢您,叮铃先生,是,您说的没错,没有您我什么都不是,您讨厌我这么称呼您了吗?好吧,如您所愿。”
“是的,我代您前去碾碎那些低等的灵魂,践行您的傲慢,是的,我们会想办法回忆起您的真名,没错,存在于我的记忆深处,只要我吸的更多……”
地子规恍惚间明白了,批评家渴望找回他那被夺走的姓名。
地子规回忆起自己坠入这地狱时,他自己的姓名被恶魔从灵魂里剥离开,被夺走的那一刻。
“姓名,究竟意味着什么?”地子规很是困惑,为什么批评家会愿意附身于墨书身上,这个来自暴食阁的边缘角色,肮脏的毒虫,傲慢殿的批评家与他签订契约,仅仅是因为对方可能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地子规又听到了浑浊的声音响起,“姓名,与灵魂绑定。迷途的羔羊听到主人呼唤它的名,便能记起自己并非荒野的孤儿,它便能走出深渊的峡谷。”
地子规被思索阿萨神叨叨的话语弄得有些厌烦,而很快,他的思绪轰的一声炸开,肉身似乎被这爆炸扭曲成了一团旋涡,他整个人挤压着,与周围的黑暗融合在了一起。
等思绪恢复,意识慢慢清醒过来,又能感受到自己的手脚是否存在,地子规发觉自己站在了批评家的面前。
对方再一次变成了无头的模样,那一副眼镜悬浮在空中,凝视着地子规的双眼。
“你做了什么?”地子规听到对方的语气带着疑虑,愤怒,看来他意识到了地子规刚刚读取了他的记忆。
地子规环顾四周,他仍身处在一片黑暗之中,他想看看墨书是否还在,却发觉自己的脖子被一股力量扭回原状,被迫直面批评家。
尽管没有头颅,批评家的眼镜中仍能够透出无穷的威压,地子规不免得后退一步,结果下一个瞬间,他的双脚又被拨回了原位。
妈的,看来自己是被这个家伙给硬控在这里了。
批评家朝着动弹不得地地子规缓缓逼近,并抬起了自己的双手,猛地按住了地子规的双肩。
“告诉我,你知道了什么?”
地子规感到自己的肩膀被按得生疼,并且这力度越来越大,逐渐化作难以忍受的痛苦,就像是整个空间的力都集中在了批评家一黑一白的双手上,似乎只要他愿意,他能轻易将地子规撕成两半。
地子规咬着牙,强忍着痛,最终他猛地一瞪眼,恶狠狠地朝着批评家说道:“我知道你和那个瘾君子签订了什么鬼契约,你成了他的保护伞,就为了让他帮你找回你的名字,对吧?就因为他知道你生前的那个广播剧,给你女儿整的那个,他知道你叫叮铃先生,就这些,妈的,给我把手松开!”
批评家松开了手,地子规顿时松懈了下来,他的身体也不再受到周围空间的紧固,整个人瘫坐了下来。
批评家的眼镜俯视着地子规,“你,是如何知道的?”他的声音少了些许威严。
地子规轻声哼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疼痛的肩膀,“呵,怎么知道的,他妈的老子是地选之人,老子什么都知道!”
他现在头痛得厉害,自己的脑子像是被那思索阿萨揉捏成一个面团,随意拍打按压,缩成一团了之后丢进了烤箱,猛地变得蓬松,像是块面包,他现在更像是被这些莫名其妙的遭遇给气笑了。
“妈的,什么事都让我给遇上,一个个的什么都往我脑子里塞。”
地子规笑骂着摇摇头,他抬起脸,发觉批评家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里,地子规这才看到对方也并没有下半身,他浑身上下就只剩下一个躯干和双臂,就像是个幽灵一样漂浮在空中。
地子规站起身,对方的眼镜也跟着抬起来,继续盯着地子规,“行了,你还想干什么,怎么不叫那个飞叶子的继续拎起斧子来砍我了?”
批评家凝视着地子规,沉默了许久,他的声音传入了地子规的耳中,“你,要不要与我签订新的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