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闺女的事儿,你可上点心。眼见着姑娘大了,再有个一二年好出阁了,这女婿我得精心的挑。”
“我知道,我也在打听着呢。”
说到阿青的婚事,吴婶更犯愁了。自家女儿哪哪都好,就是身世有隐情这一条,就把好处都抵了。侯府的事到现在也没个明确的说法,即使隐瞒着这一节结了亲,等将来这事一露出来,只怕反而害了女儿。
再说,吴婶想找个知根知底的女婿,才好放心把女儿托付出去,但是他们一家远离京城这么些年,对京城的人怎么可能知根知底呢?
日子过得不好的时候,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活下去,明天的三顿饭往哪里张罗。现在日子过好了,一样有许多烦忧的事。
阴雨天总是让人没精神,到处都潮漉漉灰蒙蒙的,外面也不能去,总关在屋里让人郁闷。
阿青看打了两天牌吴婶儿是越打越不上心,改了法子,陪她拈线挑衣料子,让人扶着她去看库房里前些天收来的东西。原来还说自家宅子还算宽敞,现在一看真不够用。先是赵妈妈桃叶她们来了,住了几间,再者,家里过日子,东西是越过越多,东置一件,西添一件的,不但他们家已经装的满满当当,就连大妞家的屋子也都已经被征用了。扬威和振武两个现在都在那边住的,还放了不少东西。
吴婶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很多事情上头比阿青有经验多了。指点她什么东西怕潮,什么东西要放置在通风的地方。不能往库里一搁就忘了,分类的用册子记下来。以便要用的时候好找。
阿青笑着说:“要不是娘说给我,我可一点儿都不懂,东西白放着搁坏了多可惜。”
“以前家里人少,东西也少,连过夜的饭菜都不多,衣裳更是缝缝补补着凑和穿,你没管过那么多东西。不过以后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可不是。
前几天收的礼盒里头,有不少都是吃的。比如那个步步糕升的礼盒子。收了好几份,阿青想没准儿这些人都是在一家铺子买的呢。东西虽好,喻意也吉祥,可是谁家能一下子吃掉这么多糕?还有一个礼盒子。打开来一片黄灿灿的全是元宝,把阿青吓了一跳。仔细一看,那可不是金元宝,而是做成元宝状的黄米糕,一个个胖胖的颜色特别鲜艳,乍一看真跟金元宝似的,听说主料是小米和蜂蜜。这个阿青就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一盒子是六十四个,拿起来掂一掂。份量也不轻。
这东西一人顶多吃一个,黏腻。这也是赵妈妈给她说的,这糕自家吃不完可以分送四邻。有大家一同分沾喜气意思。
赵妈妈当时笑着说:“一过节啊、收礼就净收这些东西,等来年姑娘再看,那收的月饼都够开个月饼铺子的,指望自家人,就算上下一起吃,也吃不完这么多的。”
“别人家都拿了送人吗?”
赵妈妈说起这个非常在行:“家里下人多的。每人分分也能分掉不少。大户里家生子多,家家都有不少亲戚。一人十斤八斤的拿回去分送亲朋,说起来是府里赏的,又体面又省了钱。咱们家没那么多人,只好多送送邻居了。京城的习惯,象做寿收的寿桃寿面寿糕这些,有人家都能收到几千斤这种东西,这是怎么吃都吃不完的,就着人挑了去散给城西的花子、贫户们吃,让他们也沾沾寿星的喜气。当然也有那不在乎的人家,东西放坏就扔掉了。”
阿青还是很爱惜粮食的,就让人拿去分送邻居了。结果邻居听说是升了官,满口恭喜不说,也不肯白收,还有人回送东西。甭管值钱不值钱,总归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此外衣料也有不少,这些料子自家人只怕也穿不完。还有就是不少摆设,这些东西最占地方。比如屏风,两架落地的就把半间屋都占了。还有桌屏、炕屏,大小摆件,花瓶——阿青发愁的想,这一次就这样了,那后面怎么办呢?就算其中有一部分可以收拾了再转送别人,那家里地方也不够了呀。
所以说家务活儿最磨时间,这么收拾收拾东西,一天眨眼就过去了。阿青觉得这办法不错,给吴婶找点儿事做,省得她东想西想的,话说也许怀孕的女人就是会多想。
如果明天还下雨,那就接着商量一下过冬的事,柴炭都得提前备足,米粮也是,不然的话真遇着大雪连绵的日子,现买都没处买去,可不得断炊啊。后天要是再下雨,那就提议再做几件冬装。反正只要想做,天天能找着事情做。
到晚上雨不但没小,反而下的更紧了。阿青翻看白天重新誊写好的册子,外面风雨交加,瓦檐被打的哗哗直响,窗扇也喀喀的响。
这些声响并不让人生厌,阿青想着,怪不得有人写诗说檐前听落雨,点滴数到明呢。
这些规律的声响之中,忽然听到窗格笃笃的响了两声,阿青愣了下,以为听错了。她抬起头,窗格笃笃的又响了两声。
有什么东西撞着了?
阿青胆子并不小,她也没有喊人,走到窗边去,把窗子打开了一条缝。
看见窗外面的那个人,阿青发现自己一点儿都不害怕不吃惊。
大概因为她一直想见他,潜意识里面在等他来吧。
她对他做个“等一等”的口型,然后唤了桃核吩咐:“你去厨房,找赵妈妈,把今天那鸡汤热了,擀了面条做碗鸡汤面送来,我想多写会儿字,你们慢慢做不用急。”
桃核这丫头比较死板,怎么吩咐怎么干活,不会变通。不过很多时候,阿青很喜欢她这个性格。
就比如现在,桃核被她这么支出去,没半个时辰回不来。要是今天在屋里头的是桃叶,那就得给她找件更复杂的事情做做了。桃叶这两天因为变天的原因,着了凉。家里现守着郎中和药铺,抓了一剂药吃着,张伯说静养两天就没事了。
打发走了桃核,阿青去把窗子打开。
陈公子是穿着一件蓑衣来的,他把蓑衣脱了放在窗下,里面是一件暗青色长袍,袍襟下摆都有些湿了。
“坐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