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怕我落下欺君之罪?还是怕将来二王之乱的事情再掀起祸事,会牵连到我?”
都有。
李思谌说:“二王之乱发生的时候你不过刚刚出生,你能在里面做什么乱子?皇上那里你的身世绝不是秘密,只怕在吴大人上一次被擢升的时候,吴家的大事小情皇上心里就都有数了。”
“啊?”阿青没反应过来,吴叔这官儿……过年前又升了一级,已经是从四品官了,官职也转了龙武卫指挥副使。阿青当时只顾高兴,现在想一想,吴叔既然能够担卫戍宫禁的要职,皇帝不可能不彻查他的底细。
那这么说,自己以为是秘密的秘密,对这些上位者来说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外头隐隐又传来了婴儿的哭声。
“你们家哪里来的孩子?”李思谌纳闷的问。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何必要问我。”
李思谌忍不住笑,小意赔情:“从正月十五到今天我连觉都没睡过,就抽空在书房里打过两个盹,拢共睡了没有四个时辰。到现在我也不用瞒你,我们郡王府里头现在都撕下最后一层遮羞布,马上快白刃相见了。不过这样倒也有好处,以后你嫁进来了不用忍气吞声吃暗亏。”
“谁嫁进去了……”阿青把头扭到一旁,脸上烫的可以烙饼子了。幸好这会儿屋里比较暗,他应该看不出来。
“你看我晚上连顿热饭也没吃上,就着茶吃了几块冻得*的米糕,一心想快过来见你。”
明知道这人是在扮可怜,可阿青居然还真的心软了。
他把外面的斗篷脱下来了,里头穿的一身锦绣蟒袍。腰里的系带上镶有宝石,虽然屋里暗,可是宝石与金绣线的光泽却更引人注目了。
阿青还是头一次看见他穿这样的衣裳。大概是因为进宫才穿的这么郑重,从宫里出来到现在,他连饭都没吃上,更不要说换衣裳了。
这身衣裳他穿着还真合适,显得特别挺拔。头上的金冠上镶有明珠。在昏暗中有着幽幽的微光。
“孩子是大妞抱回来的。有户人家请张伯去出诊,大妞跟着去,结果就抱回了这个孩子来。你看这两天的风雪。这孩子就裹了个旧袄,装在篮子里头,在外面一定会冻死的。”
“是放到济善堂门前了?”
“是。”说到这个,阿青也想问:“济善堂是出了什么事吗?还是缺钱了?”
“这可把我问住了。我还从来没有注意过济善堂的事,光知道那里的路边有根方柱。总有人把孩子往那儿扔。”
虽然说京城繁华,但总会有人出于种种原因抛弃孩子,象包家姑娘这样的,也有生得多了养不起的。阿青想。当年如果吴叔没有把她救走,那她可能会跟着东平侯府的人一起送命,也可能会被扔到济善堂门口去。
又说了几句话。阿青突然发现不对。
这人什么时候坐到床边来了!
这人真会得寸进尺。
“你坐开些。”
“哦,”他笑着往后挪挪。可是仍然是坐在床边的:“婚期你想定在什么时候?”
阿青:“……”
话题是怎么突然跳跃到这里来的?阿青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婚期?”
“是啊,我觉得春天就很好,三四月可能来不及了,五月就很好啊。”
“什么?”现在正月都过了大半了,五月?那不没多少天了?
阿青虽然知道两人定亲的事实,可是一点都没想到出嫁竟然是这么近的事。
“这个肯定不行,时间太短了。”
“我还嫌时间太长了。”李思谌轻声说:“我真恨不得明天就能娶你。”
这话声音很低,钻进耳朵里的感觉就象有人用一根头发丝搔她的耳朵一样,痒的整个头发都发麻,汗毛全站起来了。
“不成,肯定不能这么快。”
五月?吴婶那会儿生完孩子只怕才刚刚出月子吧?肯定不满百天,阿青哪能在那个时候放下家里这一摊事出嫁?
最好是明年,等弟弟或妹妹满了一周岁,那时候已经比较结实,也好带了。
阿青一点儿都没发现思路已经被对面这人成功带偏了,已经从“我不想嫁”变成在考虑“什么时候嫁”了。
“婚期这事儿,不是该听司天监的吗?”
李思谌很想笑,忍住了。
要是再笑,非把她惹恼不可。
她还真是可爱,有时候聪明的很,可有的时候又特别天真。
司天监排吉日,还不是要看他的意思?每个月都会有适宜成亲的吉日,如果他愿意,完全可以暗示司天监把成亲的吉日定在自己喜欢的任意一个日子。
不过他成亲琐事很多,宗正寺那边儿也不会同意他把日子定的那样急。时间这么短,别说房舍庭院修缮不好,就算是裁衣采办嫁妆也来不及。
定了亲,他的一颗心总算踏实了点,不象原先那样总是悬着。
可是没有真正把人娶回去,还是不能真正放心。
他知道吴家想给她安排亲事,甚至他都见过那个人。
姓秦,文质彬彬的,虽然说有些书生意气,但是那人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更让李思谌警惕的是,这姓秦的也不笨,他很懂得有花堪折直须折的道理,知道夜长梦多容易出变故。
幸好阿青没接他的那封信。
李思谌想到这里,难免有些得意。
要说下手快,那他下手更快。
姓秦的毕竟比他迟了一步。
“喂,你想待到什么时候?”都过了三更了,这人不是说已经两三天没睡觉了吗?还在这儿跟她耗什么?
“你累了?”
阿青实在忍不住,掩住口打了个呵欠。
她这两天也都没睡好啊,吃饭也都不觉得香——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真想一脚把他踹飞。
——吴婶这么多年来对她的淑女教育实在太有成效了。阿青心里的愿望再强烈,还是干不出真的动手挥拳事情来。
“那你快歇下吧,我先回去。”他站起身来:“明天我得回郡王府,那边儿肯定也得到消息了,只怕郡王妃生吃了我的心都有。”
阿青犹豫了一下:“那你……多当心些。”
这是担心他啊。
李思谌心里就象熬开了一锅糖,甜到了底,也软了到了底:“你放心吧。她那点儿心思手段我不放在心上。早在我刚进学的时候她就不知道出了多少阴招了,我可从来没让她占过好处。”
“那还有你父亲啊。”
娘是后娘,可爹还是亲爹。在这个孝字大过天的地方,纵然他有皇帝撑腰,他父亲还是有着绝对权威的。
“我不会有事儿的,放心吧。”李思谌目力可比阿青要好。他能看清楚阿青那件象牙色里衣的领子微微散开,露出里面细致温润的一小抹肌肤。她的头发披散在肩上,柔软蓬松象云朵一样,烘托着她秀丽的面庞既小巧又荏弱,看起来凭空小好几岁的样子。
她这样美。让他移不开视线。
嘴里说着要走,人也站起来了,可就是不挪动脚步。
屋子里。帐子里都有一股暖融融的香气,并不浓烈。他知道她是不习惯在衣服上熏香的。这香气是哪里来的呢?是脂粉香?还是她身上的香气?
“回去……你一切小心。”阿青是不可能起身送他了。
说不担心是假的。
可是这事是他自己惹出来的,他也得去面对这件事带来的一系列后果。
说不定他父亲会把他打得半死,又或者,把他关起来?
“快回去吧。”
“知道了。”
这人来的时候是翻窗进来的,走的时候又是翻窗走的。
阿青抱着膝靠着床头坐着,他在的时候她浑身不自在,可是他走了,又觉得这屋里太静了,也太空了。
刚才忘了叮嘱他,回去后弄点热的东西吃,实在不行,多喝点热水也好。不管事情再多,也要抓紧时间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还好些事情她想不明白,现在心里还是疑团重重,可刚才他在的时候,竟然都没想起来问他。
阿青捶了一下床。
刚才的谈话节奏好象全进被他掌握着,这个人实在太狡诈,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阿青侧耳听听,好象没再听到婴儿的哭声了。
大概大妞已经成功把那孩子给哄睡了吧?
现在的孩子最难带了,一夜大概要醒几次,照料这么小的孩子可是苦差事啊。
阿青重新躺下来,把被子裹紧。
明天还有明天的事,都快半夜了,再不睡怕是明天要起不来了。
阿青这一夜做了好几个梦,光怪陆离的,醒来之后一点儿都想不起梦见什么了。
她撩开帐子,看了一眼天色。
外头桃叶问:“姑娘醒了吗?”
“醒了。”
桃叶进来服侍她起身,端水服侍她洗漱,梳头的时候问:“姑娘今天想梳个什么头?”
“哦……就按平常那样梳吧。”
桃叶答应了一声,把盛头油和梳篦的盒子打开,顺口问:“姑娘昨晚睡的好吗?”
阿青有些心虚:“还好……你呢?”
“睡的比平时沉,一夜都没醒。姑娘昨晚没要茶吧?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听见。”
阿青咳嗽一声:“我也没有醒过,睡的很沉的。”(未完待续)
ps:今天下雨骤然降温,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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