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站在树边吃枣子,阿青刚吃完一枚想再拿一枚的时候,胡妈妈匆匆来了:“姑娘们,有客来了,夫人叫赶紧到前头去呢。”
在庄子上会有客?
“是什么人来了?”
“是李姑娘!”
“哎呀,是她。”
三个人面面相觑,孙佩的手帕里还包着好些枣子呢,又不想扔回篮子里,索性把手帕四个角一系,打了个小包袱,顺手掖在袖子里。
李思敏来了,阿青觉得既意外,又高兴。
从上次公主府之后,两个人就见了一面,李思敏在宫里,出门并不是那么自在的,阿青当然更不可能去找她,就连送个贴子捎个东西也不方便。
“这个时候过来……可能不是从城里来的。”
庄子离城不近,从城里过来,她们来的时候走了大半天呢。这个时候李思敏到了,就应该不是从城里来的。
也许她是从附近的庄子上过来的,阿青想了想,上次和李思谌兄妹去骑马,那个庄子离这儿距离十几里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如果早上从那儿出来,那现在到倒是正合适。
她们进了堂屋,李思敏笑嘻嘻的站了起来:“吴姐姐,孙姐姐,阿佩妹妹。”
她身旁的另一张椅子上还坐着个姑娘,原来她端座着没动,看了一眼李思敏,也跟着站了起来。
李思敏介绍孙家姐妹和阿青和她认识,又介绍了她的身份:“这是我同宗的妹妹,行三,名唤思毓。”
又是一位李姑娘。
在场的除了孙佩不大清楚,孙夫人、孙佩、阿青。都清楚这位李思毓姑娘的来头。
阿青分别听李思谌和张尚宫说过,三公主的名字就叫李思毓。
思敏怎么把她给带来了呢?
可是既然人家不明说,那大家就把她当成个寻常客人看待。
三公主的含笑一一同她们招呼,最后看着阿青说:“我总听敏姐姐提起吴家姐姐,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阿青姐姐真是位佳人啊。”
李思敏的目光从她们三个身上掠过:“咦?张家姑娘不是说也一起出城来玩儿了?怎么不见她?”
阿青说:“你来的不巧了。她挂心药铺的事。今早刚走。”
李思敏哎呀一声:“那可不巧了。”
不过她和大妞本来就不怎么熟,没见着大妞也不是特别失望,只要阿青在就行了。
“思毓妹妹也难得出门。我们本来在那边庄子上小住的,听说你们也出庄来散心,所以就不请自来,找你们一块儿聚聚。你们在庄子上都干什么了?”
孙颖很从容。既然确定把三公主就当一个普通的客人来看待,就跟平常待客一样:“咱们别光站着。坐下来慢慢说吧。你们喝茶了没有?我们庄子上的井水可甜呢,烧的饭沏的茶都比旁的地方要强。”
李思敏笑着说:“你们进来的时候,刚刚要喝呢。”
孙夫人有些矛盾。一方面觉得女儿要是也能和公主交好是件好事,但是又怕小姑娘们不懂事反而闹气。公主嘛。脾气当然不小,自家女儿也是娇生惯养的,阿颖她是不担心。就担心小女儿,说话没个遮拦。脾气又急,有时候说错了话得罪人了她自己还不知道。
不过还有孙颖和阿青在,她们俩都懂事,应该不会出岔子的。
三公主长的很俏丽,不过现在看起来还是很孩子气,脸儿圆嘟嘟的,大眼睛,近看的时候,那睫毛又长又翘,活象可爱的洋娃娃,非常可爱。听说三公主很受宠爱,人缘也不错,想必应该不难相处。
在院门口迎面遇上了孙哲,他显然还不知道庄上来了客人,同孙颖她们走了个对脸儿。
一见着有两个脸生的姑娘,孙哲立刻知礼的退到一边,两眼看着自己的鞋尖,目不斜视。说老实话,这小道学的样子看起来真让人忍俊不禁,可又得强忍着。
因为有生客,孙颖介绍:“这是我弟弟。”又对孙哲说:“不用太拘束,李姑娘过去也来过我们家,我们还一同跟梅夫人学过画。这位是李姑娘的妹妹,你都称一声姐姐就行了。”
孙哲老老实实的行礼,阿青清楚的看见这孩子白皙的面皮都变红了。
这……真是太腼腆了。
阿青也忍不住要想,要是孙家的弟弟和自己家的弟弟,这脾气上能匀一匀就好了。自家的小山和小石头,简直都是泼猴儿转世,哪怕睡觉都得打几拳踢几脚,好象在梦里也遇到了大仇人一样。
三公主好奇的打量了孙哲几眼,有些好奇的问:“你是哪年生的?属什么?”
孙哲没想到是问自己,愣了一下,声音特别低:“我属兔。”
三公主笑了:“那我比你大一岁,我属虎。”
她笑起来非常可爱,孙哲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又赶紧的把头低下去了。看他局促的样子,孙颖只好给自己弟弟打圆场:“你这是要出去?”
“昨天听说庄子后面也有一座很小的私塾,想过去看看。”
孙颖实在想不到,都到了乡下了,一本书没带来,孙哲居然还惦记着念书。
“你去那儿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孙哲急着解释:“我就是想去走一走逛逛,看看乡下的私熟是什么样子的。”
李思敏不太清楚他们姐弟怎么为了这么件小事好象都发急了,看看孙颖又看看孙哲:“我也挺好奇乡下私熟什么样的,路远不远?要不咱们一块儿去去看?三妹妹,你说怎么样?”
三公主马上点头:“好好,一起去。”
孙颖寻思着,让孙哲自己过去,保不准他的心思又跑到念书上去的了。要是一起过去,权做散心,到那儿转一转就回来,也省得他心里老惦记。
而且李思敏和三公主看样都好事,她们都说要去,自己也劝不住。
“只怕路远,路不好走。”最怕的是有个什么万一。要是出个意外。遇上个把歹人什么的,那祸事可就捅破天了。
李思敏看出了她的担心,体贴的说:“我们带了伺候的人。让他们驾着车在后头跟着也成,咱们要是走累了,就坐上车歇歇。”
既然有人跟从保护,那就不一样了。孙颖也放下心来,点头说:“那咱们就去看看。”
要出庄子。那就不能这么随便了。孙颖吩咐人拿了帷帽过来,几个姑娘一人戴了一顶。孙佩最不耐烦戴这个,说气闷。而且她也说自己年纪不大,还用不着避讳这些。无奈长姐威重,孙佩要是不戴,只怕姐姐会不让她出门。还是别别扭扭委委曲曲的戴了。
庄子后面的路是条小路,幸好马车还能走得开。李思敏她们坐的不是那华丽的彰显身份的朱盖车。而是辆看起来的普通的青色油布篷车。要是朱盖车,没准儿这条路就走不开了。
远远的田里有正在劳作的农人,看见这么显眼的一行人走过,活儿都顾不上干了,站在那儿远远的打量他们。
孙佩吃吃笑:“人家肯定觉得咱们这些城里人特别古怪,放着车不坐,非要一步一步走,车就空着在后头跟着,哈哈哈……”
阿青也有同感,三公主笑着接话:“我以前还没这么在乡间小路上走过,原来庄稼地这样儿的。”
她脚步特别轻快,一步三跳的,还时不时踢一脚地下的落叶,看来一点儿没有公主的骄娇之气,就象个普通的富家姑娘。
孙哲因为有客人在,很拘束的走在后头,跟她们保持一定距离。
三公主偏转头问她:“那私塾在哪里啊?”
孙哲也没有来过,问他他也答不上来。不过跟着一块儿来的仆妇知道,陪笑答:“就前面那排柳树那儿转弯,再走个几步就到了。那儿原来是一处土地庙,后来村里头想读书的孩子多,那儿的地方宽敞,就把把私塾设在那儿了。前头还是供庙,供着土地呢。孩子们就在后院儿里两间屋子里念书。”
那一排柳树确实看的很清楚,已经离的不远了。他们在那岔路口转了弯,果然就看见了前方的一道围墙。墙是土墙,也就一人高,而且墙上有不少豁口,看起来象是已经有不少年头了。隔着墙,能听到里面参差不齐的读书声,听着正在教千字文。他们走到近前,眼睁睁看见一个半大孩子猫着腰一溜小跑,到了土墙的一处豁口,象只灵活的大猫一样一扒再一跃,就骑到了墙上,再打算往下出溜,忽然间看见路上站了这么一群衣衫鲜亮气度不凡的人。
这群人也一起盯着他。
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那孩子一声怪叫,又翻回了墙里头,一溜烟似的跑了。
刚才回话的那个仆妇噗哧一声笑出来:“这孩子,好象是村西头老王家的大小子,最皮了,不爱念书,在学里被秀才打手板,回家还要被他爹揍,就这么着,还是一有机会就溜出去逃学。”
一想到刚才那个滑稽的情形,一行人都忍不住笑了。
三公主笑声象银铃,清脆悦耳:“原来是个逃学的,结果碰上咱们又吓回去了。可真逗,我以为就宫……就城里头有逃学的人,没想到乡下也一样有。”
“哪儿没有啊,这么大的孩子有几个能老老实实坐得住的?他们哪里知道这念书的好处啊。”
他们从正门进去,果然进去了是一座土地庙,迎面正正的供着一尊土地像,地下还摆着个破旧的蒲盘。地方虽然旧,可是打扫的很干净,供桌上还摆着两盘供品,一盘馒头,一盘是青桔子。从后面的门绕出去,后头的院子果然很宽敞,读书声也听的更清楚了。墙着墙角生着两株梧桐树,不知道已经长了多久,粗的一人张开手臂只怕都抱不拢,虽然已经是深秋,树上还是有不少叶子,亭亭如盖,将整个院子都笼罩住了。想必夏天的时候这里一定是绿阴森森,十分清静幽凉。屋门口还有一个不大的花坛,现在这季节,里面开的当然是菊花。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可是百头千头,挤挤簇簇,开的特别热闹,那一大片花朵看起来金灿灿的十分动人。
“原来乡下的学堂是这个样子的。”三公主十分感慨。大概是为了不扰到屋里正在念书的人,她的声音放的很轻:“虽然小一点,可是挺齐整的。”
“夫子是位秀才,上午教书写字,下午一般不用来,有时候也教点算术。”
三公主特别好奇,悄悄走近一些,从敞开的窗子往里张望了一下,又退后几步,小声说:“桌台都是砖石砌的。”
那个仆妇解释:“一开始用的桌案凳子都是各家凑的,可是坏的快,又不大够使……后来有人出了主意,用砖石垒起来砌结实了,这样能使的时间更长。”
可是那坐起来多硬啊。
孙哲听着里面念书的声音,表情显有些恍惚,孙颖一直关注着他的反应,见状连忙同他说:“是不是走累了?要不坐下歇歇?”
院子里的树下有青石凳,说是石凳,只是打磨的平滑一些的大青石块儿。
孙哲回过神来,连忙摇头说:“我不累。”
院子就这么大,一览无余,没有什么悬念。
李思敏说:“咱们出去吧,别扰着人家上课。”
他们这么一群人,跟乡间的人看起来太不相同了,学堂里已经有人看见他们了,心思顿时就不在书本上,探头探脑的往外张望。
他们可不想被人当猴戏看,轻手蹑脚的又退了出来。
孙颖松了口气,提议说:“累不累?要是脚酸了,就坐车回去吧。”
李思敏问三公主:“三妹妹,你累不累?”
“我不累,这才走了多少啊。”三公主游兴正浓:“咱们沿着河走回去吧,正好多赏赏景。”
李思敏悄悄落后了几步,和阿青走到了一块儿:“阿青姐姐打算在庄子上待几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咱们可以再一起骑马,还可以打猎呢。”
阿青则小声问她:“你怎么突然来了?公主怎么又会出宫了呢?”(未完待续)